们带了进去,见了甄士贵,呈上荐信。甄士贵略看一看,便叫他们暂在营内听差,把宣桂生委了一个帮办粮台,把江念祖委了个大营文案。
说起这位甄总统的履历来,也是剿捻匪的时候,有名的一员宿将,又是木中堂的部曲,所以派他总统诸军,各道援兵,都要听他的节制。江颖甫当了他的文案,也没有什么一定要紧的事情,不过是办些照例的公事罢了。但是这位总统诸军的甄军门,现在年纪大了,有些暮气,凡事总存着个退缩的念头,只晓得饮酒高会,把那些军机要务,倒撇在一边,没有一些布置。不知不觉的,过了一月有余,日本的大队军马一步一步的,渐渐逼了进来。甄军门方觉得有些害怕,传齐了各道援兵统带,议论军情,要商议一个对付的法子。那知这班提镇,承平日久,胆小如鼠,一个个面面相觑,不敢开口。甄士贵看了这般模样,着急起来,便道:“怎么我和你们商议军情,你们一个也不答应?难道就是这样的一会子,就算了么?”甄士贵还未说完,就有个记名提督,现任宣化总兵的宗宝棠,挺身而出。对甄士贵说道:“现在的事情,也没有什么商议,只有赶紧的调兵迎敌,方是要着。若就是这样的商议一会,并不发兵,直等到他们的大队,直逼进来,那时再想调兵对敌,这个地方的大营,可就扎不成了。”几句话把个甄士贵说得满面通红,一言不发。一会儿老羞变怒起来,便气愤愤的向宗宝棠说道:“你既是这般说法,自然是肯当先出战的人。”宗军门听了这样没气力的说话,甚觉好笑,便大声说道:“我们一班提镇平日间受了皇上家的俸禄,原是养军千日用在一朝,难道做了武官不去打仗,是要他摆样的么?”甄士贵听了觉得有些入耳诛心,便打断他的话头道:“不用尽说闲话,这会儿我就派你带子部下的宝字四营,前去迎敌,你可有这个胆量么?”宗军门冷笑道:“受国厚恩,理应马革裹尸,疆场效力,说什么胆量不胆量,只要总统发令谁敢不依!但有一句说话也要呈明,我部下只有四营人马,孤军深入,恐怕支持不来,总统须要随后遣发援兵才好。”
甄士贵道:“这个自然,何消多虑。”当下宗宝棠辞了甄士贵,带兵去了。走了两天,已经迎着了日本大队的游骑,前队和他开了一仗,也没有什么胜败。宗军门扎下营盘,晓得日本还有大队在后,自己只带着四营人马,估量着寡不敌众,那里杀得他过,就立刻发了一封请救文书,要请总统调兵赴救。那知文书到了,这位甄总统正在置酒宴客,自己已经吃得醺醺大醉,还在那里左添一壶,右添一壶的,喝个不了。中军官接到这封请救公文,不敢怠慢,便双手捧了文书,一直走到席上,站在一旁,还未开口,早被甄士贵回过头来,一眼看见,登时酒性发作起来,睁着眼向中军官道:“什么紧要的文书,要你这般着急?放在那里就是了。你当了一辈子的差,连个规矩都不懂么?”这一个虎势就把中军官吓得诺诺连声,再也不敢多说,慢慢的退了下去。只指望这位总统,酒醒之后,少不得要查看公文,谁知甄士贵吃得大醉过量,睡了一夜,又害酒起来,一连就是三天,没有出营理事。中军官碰了他一个钉子,不敢再去烦他,把一个独当前敌的宗军门,急得鼻内出烟,口中出火,等了三天,竟是没有一些信息。若在胆小些儿的人,竟自悄悄的逃了出来,只说等候救兵不到,恐怕打了个败仗,牵动全军,所以全师而返,再图后举,这般的有心推委。就是甄士贵也只能归咎自家不发救兵,不能治他的罪。但宗军门是个刚强勇敢的人,那里肯受这个临阵退避的名目,等了三天,不见救兵的纵影,他就把心一横,早打了个决一死战的主意,把自家的性命,早已轻若鸿毛。刚刚日本的全队到来,宗军门愤气填胸,竟是不顾利害,开营迎敌。幸亏宗军门素来待士有恩,到了这个时候,大家不肯逃走,一个个拼着性命,争先迎战。从来一夫致死,万人辟易,何况这四营人马,人人都怀着个必死之心!
交战起来,日本的前队,竟有些抵敌不住,被他冲动了阵脚,一步步的退了下来。宗军门见已经得手,自家纵马当先,在那枪林弹雨之中,往来驰骤。看看将要得胜,忽然日本的后队援兵到了,两边合了拢来,周围一裹,竟把宗军门的四营人马,围在中间,那格林炮的弹子,就如雨点一般,只望着华军乱打。
宗军门正在指挥兵士,不防刺斜里飞来一颗弹子,打中左腿。
宗军门还咬牙忍痛,扶着差官的肩头,勉强骑在马上,不知那里又飞过一颗弹子来,把一个宗军门,连着一个差官,都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。那麾下的四营人马,没了主将,自然个个惊慌,却还是拼命恶战,没有一个想逃走的。这一场大战,自午至申,竟把宗军门手下的二千多人一齐收拾得千干净净,只逃了一个营官,连忙逃到大营报信。甄士贵得了这个信息,大吃一惊,明晓得是自己不发救兵所致,这个失机的消息,传到上头,不是顽的。呆呆的想丁一回,又和手下的人商议,也议不出什么来,甄士贵只急得咳声叹气的,十分忧虑。看官你道他为什么要这般着急?原来他一则怕打了败仗,朝廷要问他调度不合的罪名,二则敌兵近在咫尺,恐怕万一再打了一个败仗,自己就有性命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