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。
众官读罢,个个面面相觑,大家知道于公是个无情的铁面,他既出来干预,那可不是玩的。当下草草地终席,宾主弄得不欢而散。舫上的那个客人和凤奴谈笑对饮,酒兴正豪,忽见众官仓惶走散,心里十分诧异,方待来问时,按察使马俊突然走到舱中,一把挽了那客人的手臂回身便走。
两人出了画舫,盘过旁边的小舟,匆匆地解了缆,望着城中进发。那客人一时摸不着头路,再三地问着马俊,马俊才说道:“咱们的事,被巡抚于谦出来干预了,我恐你强项吃了老于的亏,所以不和你说明,令你暂时离去那里再说。”那客人听了,直跳起来道:“于谦敢是要驱走画舫吗?如此俺那凤奴怎样呢?”马俊笑道:“这且明天再看了,今夜就宿在我的署中吧!”那客人见说,很是怏怏不乐。不多一会儿,小舟拢岸,马俊领那客人上陆进城,到了按察公署。马俊家丁打扫书斋,留那客人居住。一宿无话。
第二天的清晨,那客人起身盥漱了,连点心也不吃,便要出城瞧那画舫。马俊劝他不住,只得备了三骑马,令两个健仆陪他前去。那客人很是性急,一出城门就马上加鞭向菱湖疾驰,到了那里看时,不由地吃了一惊。但见湖中寂静。画舫一只也看不见了。那客人慌了,逢着路人就打听,才知道今天的五鼓,被巡抚于公派了六名马弁,持着令旗督迫着二十几艘画舫迁往江南去了。那客人和凤奴两情投合,正打得火热的当儿,一朝生生地叫他离开,好似乳孩失去了亲娘,怎样不难过呢。
这时他听了路人的话,呆呆地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。还是那两个仆人劝他进回城去再行商议,那客人如梦方醒地口里应着,兀是控住马缰不走。想起昨夜还和凤奴谈笑,今天却变成了人面桃花,只剩下滔滔的碧水,依旧不住地流着。那客人坐在马上,不禁悲从中来,竟伏鞍放声大哭,两个仆人看得又好笑又是可怜他。两人一前一后,替他代控了丝缰,三骑马很扫兴地回城。
及至到了署中,那客人一见马俊就大哭道:“糟了!糟了!
俺的凤奴也吃那于贼驱走了。”马俊听说,也觉得于谦的手段太辣了。便劝那客人道:“事已这样,哭也无益,不如星夜赶往江南,或者还能够和凤奴相见。除了这个法子,没有别的路可走了。”那客人便止住了哭,即命雇起了小舟,并力望江南进行。但只说一句江南,地方正多,什么维扬、姑苏,哪处不是烟花所在,那客人从何处寻觅呢?可怜他东奔西走闹了三个多月,非但成家画舫找不到,并成家同业的画舫也没有寻着半只。那客人似有神经病的,竟来见扬州知府罗裕昆,命他就境内饬役访查。罗裕昆见他痴痴癫癫地,命衙役赶他出去。那客人却大声说道:“俺便是弃国的建文帝,成家舫子里的凤奴是俺所眷,你们快给俺找来。”罗裕昆听了大惊,忙把他接待进去,一面飞报入金陵。其时守金陵的都御史龙英闻得这个消息,忙令罗知府陪着他同至金陵。那龙英是个新进的后辈,也认不得建文帝,看来这件事不易解决的了。
于是由龙英上疏入奏,宣宗皇帝看了奏牍,虽知道建文帝是不曾烧死,但这个自称建文的不识是真是假,也弄得莫名究竟,便把奏章给杨溥看了。杨溥奏道:“建文逊国已久,当太宗皇帝宾天后,他穿着僧装入都,仁宗皇帝怜他无家可归,敕建宁国寺给他居住。不到半年,他便蓄了发私自出京,不知去向,现在却又在那里出事,终不怕他做出什么大事来。到底他做过四年的皇帝,似这般在外招摇,很觉骇人听闻。陛下宜谕知龙英,将建文押解进京,先辨别他的真伪,如其果是建文,陛下不忍诛戮他时,可把他设法软禁以终其天年,免得他飘泊天涯,别生枝节。”宣宗帝见说,点头称善,随即谕旨下去。
不日龙英解着建文帝到来,当日觐见宣宗,建文帝但直立不跪,宣宗便令朝臣辨认,却一个也认不得他。因为建文帝在二十多岁出亡,只仁宗登极时回京过一次,如今已是五十多岁了,朝中又都是新进,谁认得什么建文帝?宣宗忽然想起了内监吴亮,曾侍候过太宗皇帝,想他一定认识建文的,命内侍召吴亮上殿,吴亮也认不真切,摇头说是不像建文帝。建文帝在旁大喝道:“你不是吴亮吗?当年俺在仁寿宫进膳,掉一只肉球在地,俺说了声可惜,你就去伏在地上把肉球吞下肚去,还说替俺增福,你难道忘了吗?”吴亮听了,忍不住去捋建文帝的左臂道:“倘是故主,左腕有一粒朱痣的。”说着见腕上果有红痣,吴亮忙跪下大哭起来。
宣宗见是真建文帝,自己是他的侄辈,不便于难为他,当下和三杨计议,封建文帝为愍王。又下谕道:“皇叔允炆,着令在西苑宁寿轩居住,无故不得擅离。”建文帝这时才得了安身之地,那随他出亡的汪秋云早死,其他如牛景、金焦等一班臣子,闻说建文帝进京受封,他们也各自散去了。后来建文帝直到七十多岁上病死,总算得着善终。
再说宣宗皇帝自杀了孙贵妃,复了胡皇后的中宫位置,眼前六宫嫔妃没一个出色的,心里非常地不怿。司礼太监谭福,窥透宣宗的心事,将侄女罗妹献进宫来。那罗妹也有五六分姿色,宣宗便纳为侍嫔,又过了几天,晋罗妹为贵人。一天宣宗私行出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