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几时,张太皇太后又崩,英宗照例痛哭了一场,收殓既毕,择日安葬。当三杨在阁的时候,因他们是托孤的元老,王振还有些畏惧,又怕太皇太后出来为难,只好于暗中专政。待到三杨一去,太皇太后又崩,朝中各事,悉听王振一人的处置,谁敢说一个不字。
王振自揣势力已经养成,索性施展出威权来,凡依附他的便晋爵封官,稍有违逆,就是矫旨下狱,轻的杀死在狱中,或是坐戍边地,重的立刻弃市,甚至诛戮阉门。朝中一班识时务的官吏,纷纷投靠王振。兵部尚书马巍向王振投义子帖子,工部侍郎耿宁也拜王振做了干父。王振不过三十多岁,马巍和耿宁都已须发斑白了。一时稍有气节的人,都把马、耿两人的事去训谕子孙,说情愿闭门饿死,莫学马、耿无耻。那时朝中大小臣工,见马巍、耿宁也是这样,于是六部九卿一齐来王振门下投帖,有拜他做太师傅的,有称他作义父的。只讲那门生帖子,足足有七千三百多副。王振叫家人把门生帖子拣起来,都掷在门外道:“谁配来做俺的学生!”一般投门生帖的人,至少位列九卿,自称门生,他要算得自谦极了。现被王振掷出来,早一个个吓得和寒蝉似地不敢则声。后来又细细地一打听,才知道英宗皇帝称王振为先生,王振自认为是皇帝的先生了,怎肯再做臣下的先生呢。于是投门生帖子的又改称王振为太师傅,或是太先生,王振才把帖子收下。
当时胁肩谄笑的小人趋炎附势,都来阿谀王振。工部郎中王祐蓄了须又把须剃去,人家问他为甚要剃须,王祐只推说有妨太岁。谁知他第二天去见王振,自称为不肖儿,并把剃去胡须的下颏仰着给王振瞧看道:“儿愿学爷,终身不蓄胡须太监无须。”王振听了大喜,即擢王祐为工部侍郎。副使林堪如认王振做了姑丈。一日,天下大雨,王振坐着八人舆过街上,林堪如远远地瞧见,忙去跪在路上,把一身的新衣弄得遍体泥泞。王振在舆中看得很清楚,命左右把堪如扶起。王振微笑道:“你这样不顾肮脏,不是把衣服糟蹋了吗?”堪如答道:“侄儿尊敬姑丈,就是火中也要跪下去,何妨是污泥中?”王振见说大喜,便擢林堪如为都御史。又有内史陈衡,常侍王振的左右,王振咳吐痰沫溅在衣上,陈衡忙跪下,伸着脖子将唾沫舐个干净,还笑着说道:“爷的余唾好比甘露,又香又甜美,临了可以长生不老。”说毕故意把王振吐在地上的浓痰也一口口地吃下肚去。王振也笑对陈衡道:“好孝心的小子,俺便给你升官。”隔了几天,陈衡居然擢了大同都指挥上任去了。那时满朝的文武大臣,没一个不是王振的心腹。国家大事须先禀过了王振,得他的应许才去奏知英宗,把个英宗当作了土人木偶一样听王振在那里拨弄。
好在胡太后很是懦弱,吴太妃也似聋似哑,听王振一个人去混闹。王振又在朝阳门外建筑起一座巨第来,大小房室统计三百多间,也用龙凤抱柱,一切布置都依皇宫的式样,真建造得画栋雕梁、金碧辉煌。到了落成的那天,王振叫他养子王山,媳妇马氏搬去住在里面,又大发请柬,庆贺落成典礼。王振的意思借此看朝中大臣,有没有和他反对的人。
待到筵席初张,灯火耀辉,朝中自三公以下,六部九卿以及大小侍官,各部司员无不连袂往贺,门前车水马龙,热闹非凡。王振嘱咐义子王山,暗中稽录各官的姓名。酒阑席散,王振一检纪名簿上,见都佥事王婴、吏部给事中赵珊、御史王贲、翰林院侍读毛芹,这四个人都托疾不到。还有各部的职官,以不能擅离职守因而不到的有三十余人。王振便连夜纪名,把他们一个个地降调。王振这庆贺酒宴足足闹了七天,朝中大小臣工也没有一天不去,只有王婴、赵珊、王贲、毛芹等四人终不赴宴。王振遣人去一打听,赵珊染病很重,王婴出查湘中,王贲在那里嫁女儿,毛芹托病,有人见他领着爱姬游智化寺。王振愤愤地说道:“毛芹不过是个侍读,他却这般傲慢,王贲那厮的都佥事是俺保举他的,他嫁女儿便较俺庆贺紧要吗?俺看他嫁得好嫁不好。”说着气冲冲地走进后堂去了。
过了三四天,王振又柬邀朝臣,特开赛宝会。什么叫赛宝?
就是朝鲜进贡的宝物,王振并不进呈,把所有的珍宝一古脑儿留在自己家里,到了这时就大开筵宴,名叫赛宝会,将所有的珍珠宝贝陈列在大厅的正中,两边一字儿排着百桌筵席,王振穿着蟒袍玉带,亲自招接众官。一班无耻的朝臣,多半膝行参见,王振吩咐文东武西,各依了秩序坐下。酒过三巡,王振率领着众官赏览宝物,直是奇珍异宝,令人眼眩神夺。
众官看了一遍都喷喷赞美。一面仍复各归坐位,举觞欢饮将至半酣,王振忽然擎杯微笑道:“俺还有一样异珍,新自昨日获得的,现在取出来请列位赏鉴一会何如?”众官听说,齐声应道:“王公爷赐观,某等眼福真不浅了。”王振略略点头,回顾一个侍卫道:“你等就去扛出来。”那侍卫应了一声去了。
过了半晌,见四个甲土抬着两只黑柜,那个侍卫在后押着,一路吆吆喝喝地从二门前直抬到中厅,至滴水檐前停下。王振便立起身对众官笑说道:“咱们看宝去。”说罢命甲土揭去柜盖,叮叮地一阵铁链声,柜中早钻出蓬头散发的两样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