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,算是存嫔们的体面。
当下钱皇后亲自下座,执着家法,将慧妃隔衣责打了二十下。那家法是高皇后所遗,系用两枝青藤,上面有五色绒线缀出凤纹,尾上拖着排须,拿在手里甚觉轻便,打着身上却是很痛,幸得钱皇后身体纤弱,下手不甚着力,可是打在慧妃的背上,她那样娇嫩的玉肤,怎经得起和青藤相拼,任钱皇后怎样的打得轻浮,慧妃已觉疼痛难忍,伏在地上哭着,泪珠儿纷纷似雨点般地直流下来。钱皇后又训斥了慧妃几句,随即起辇回宫,云妃也自去。凤仪殿上静悄悄地,两边侍立着几个宫人内监都呆呆地一声不则,只有慧妃的饮泣声,兀是不住地抽咽着。
过了半晌,才有慧妃的近身宫女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放大了胆把慧妃搀扶起来。可怜慧妃的两条腿早跪得麻木过去,哪里还立得起身呢?由两个宫女左右扶持着慢慢地回转身儿,慧妃看那殿上时,钱皇后和云妃都不见了,那祖训同家法还供在案上,不由得长叹一声,扶着两个宫女一步挨一步地回到仁庆宫里,向着绣榻上一倒。自己想起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,往时又是个傲气好胜的人,今朝偏大众面前丢脸,更被云妃在一旁窃笑。慧妃越想越觉无颜做人,心里也越是气苦,竟翻身对着里床又嚎啕大哭起来。
正哭得凄楚万分,忽听得侍卫的吆喝声,宫女来报皇帝回宫了,慧妃只做没有听见似地反而掩着脸越哭得厉害了。英宗这天驾幸先农坛,循例行了皇帝亲耕典礼。又去圣庙中拈了香,祭告了太庙,往各处游览了一转,才命起驾回宫。车驾进了乾清门,直到交泰殿前停住。英宗下了辇,那些护卫官和随驾大臣各自纷纷散去。锦衣侍卫也分列在殿外轮班侍候,只有几个内监仍不离左右地跟随着。英宗一路望那仁庆宫中走来,到了宫门前,不见慧妃出来迎接,连宫女也没有半个,内外很寂静地,只隐隐闻得啼哭的声音从寂静中传将出来,格外听得清楚。
英宗十分诧异,便大踏步走进宫去。见宫女们立着一大群,都呆呆地在那里发怔,绣榻上躺着慧妃,身上脱得剩下了一件里衣,脸朝着里哭得很是悲伤。
英宗瞧了这副情形,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只得走到榻前,坐下低声说道:“你且不要啼哭,有什么吃亏的事,朕替你做主就是了。”慧妃听得皇上叫她,不好过于拘执,就慢慢地坐起半个身体,低垂着粉颈只是痛哭。英宗见她青丝散乱,脸上胭脂狼藉,一双杏眼已哭得红肿如桃,涕泪沾着衣襟上湿了一大块。这时春寒尚厉,英宗怕慧妃单衣受了冷,忙随手扯了一条绣毯拥在她身上,一面说道:“朕只出宫去祭了一会先农坛,还不曾有半天功夫,怎么你已弄成了这个模样了?”慧妃见说,自然越发哭得伤心,便一头倒在英宗的怀里,又去解开了衣襟,一手把领儿褪到后颈,似乎叫英宗瞧看。英宗向慧妃的背肩上瞧时,见那雪也似的玉肤上面,显出红红的几条鞭痕来。英宗吃惊道:“这是给谁打的?”慧妃一味地哭着不做声,宫女中有一个嘴快的,便上前将慧妃受责的情节,从首至尾陈述了一遍。
英宗听罢,心上明白了八九分,知道这事是慧妃自己不好,擅自摆了全副仪仗,虽然受了责,照例讲起来,还算是种刑罚,倘被廷臣瞧破出来,上章交劾,至少要贬入冷宫,重一些儿腔子也搬场呢。再看慧妃,哭得和泪人一般,英宗又是怜她又是爱她,便把好话安慰她道:“你吃了这样的苦痛,朕也很觉不忍,这口气早晚要替你出的。但你身体也要自重点儿,倘悲伤太甚了转弄出别的病来,愈叫朕心上不安了。”说着袖里掏出罗巾来,挽着慧妃的粉颈轻轻给她拭泪,又伸手去抚摩着肩上的伤痕。一头又附着慧妃的耳朵,低低地说了好一会,慧妃才渐渐止住了哭。
由两个宫女扶她下了绣榻,又有两个宫女过来,忙着替她挽髻。英宗斜倚在黄缎的龙垫椅上,看那慧妃梳髻,梳好髻,慧妃亲自掠了云髻,宫女捧上一金盆的热水,又摆上玉杯金刷各样漱口器具,待慧妃盥漱洗脸。又由一个宫女捧上金香水壶和金粉盒、白玉胭脂盒等,慧妃搽脂抹粉,洒了香水,画好蛾眉才往藏衣室里,由司衣的宫人代她换去了那件肮脏的单衣,更上绣服,司宝的宫人替她戴上了钗钿;慧妃仍打扮得齐齐整整,盈盈地走了出来。
真是人要衣装,慧妃这样的一收拾,和刚才蓬头涕泣时好像判若两人了。英宗看了,不觉又高兴起来,吩咐:“摆起酒筵,朕替妃解闷。”慧妃忙跪谢道:“臣妾适才无礼,陛下并不见责,反劳圣心,使臣妾蒙恩犹同天地,此身虽万世也报不尽的了。”英宗笑道:“卿是朕所心爱的,说什么恩不恩,有什么报不报,只希望你生了太子,这就是报朕了。”慧妃听了,斜睨着英宗嫣然地一笑,这一笑真觉得千娇百媚,冶艳到了十二分。把个英宗皇帝笑得骨软筋酥,忍不住将她搂在膝上,一边令官女斟上香醪,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。
英宗越吃越高兴,便叫换大杯来喝,慧妃把一只箸子击着壶上的金环,低低地度着曲儿给英宗侑酒。但听得珠喉宛转抑扬,余音袅袅,尤觉悦耳。英宗连连抚掌喝采,这样的直闹到鱼更三跃,英宗已有些醉意,看到慧妃也脸泛桃花,秋波水汪汪地瞧着英宗,她那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