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枚不敢多说,便挥兵过冈,刚刚走得一半,猛听得一声号炮,贼兵分四路杀出。官兵不曾防备,慌得四处逃窜。梁廷栋闻前队遇伏,喝令后队缓进。兵士已走滑了脚,一时停止不住。待到闻令驻队,忽然喊声大起。
斜刺里两队兵马杀出,左有高栖,右有牛金星。廷栋急分兵迎战。后队兵马又大乱起来,却是高迎祥自引大队贼兵杀到。官兵立脚不住,大败而去。
梁廷栋虽是个久经疆场的宿将,到了此时,靠着他一个人镇定,没甚用处,兵士已不听命令,各自抱头乱窜。游击程枚,战死在乱军中,梁廷栋见兵伍失律,喝止不住。贼兵又四面冲杀,只得下令退兵。高迎祥见官兵大队移动,大叫军士们速进。
高栖立在土冈上,摇旗指挥,霎那间贼兵似潮涌般过来。官兵自相践踏,死者无算。牛金星领着一支人马把梁廷栋围在垓心,部将祖大寿高声道:“主帅不要心慌,但随末将杀出去就是。
”当下大寿在前,廷栋在后,两人左冲右突,正要杀出重围,忽听得一声呐喊,兵士便厚了许多,一重重地休想杀得出去。
廷栋顿足道:“吾不听程游击的良言,此番性命不保了!
”说毕拔出剑来,想要自刎。祖大寿忙夺住道:“主帅是三军司令,今如一死,三军无首,益发不成功了。”说时手指着高冈上的少军道:“此人执旗指挥,围困俺等,看俺先诛了他!
”于是拈弓搭箭,飘地一箭射去,不偏不倚,正中冈上的少年,便一个倒栽葱,滚下冈子去了。贼兵没了这扇旗儿指点,不知梁廷栋从哪一方杀出来,弄得头绪毫无。祖大寿乘着这空隙,护了梁廷栋杀开一条血路,往西北角上逃脱了。
高迎祥见廷栋逸去,鸣金收兵。牛金星擒住副将柳沈翰沈翰不屈,被迎祥所杀。护兵又舁了高栖过帐,迎祥细看他的伤处,是一矢贯在脑门,势已奄奄一息了。迎祥急命请医疗治。
医士把箭簇拔去,高栖两眼往上一翻,竟气绝死了。迎祥因这次大胜官兵,都是高栖的策划,高栖一死,迎祥好似丧了一只右臂,不觉感伤不止。那梁廷栋败回,当然卸职听勘。亏得巡抚陈浩谟,竭力替他保奏,才令祖大寿署了总兵,梁廷栋革职留任,带罪立功。那高迎祥自败了梁廷栋,声势大振,附近的流贼,都来归顺迎祥。
甘肃盗寇矮老虎,率党羽三千人,在峰山一带,据寨作乱。
官兵屡战屡败,甘督命李闯自成为统领,引劲卒五千,往剿矮老虎。自成果然猛勇,奈官兵都是未经战阵的,一旦上阵,队伍不齐,手足俱颤,被矮老虎大杀一阵,五千兵马,只剩得两千几百名。自成知道兵败,归必见罪。因那时国家多事之秋,军令严重如山,主将败还决难保全首领。由这个缘故,自成和先行官高杰商议道:“如今兵溃丧师,回去不得了,横竖是一死,不如领了所部,前去落草吧。”高杰踌躇道:“咱有家属在甘肃城中,甘督闻咱变叛,家眷定遭杀戮。”自成笑道:“那还来得及,乘此刻败讯未曾到甘,你可悄悄地回去,连夜将家属盗出,俺在这里等候你就是。”高杰见说,真个去接了家眷,回至军中。又向自成问道:“咱们现在去依谁好?”自成道:“俺有个舅父高迎祥,近据陕中,势力浩大。俺们前去,万无一失的。”高杰大喜,便和自成领了二千几百名败兵,往投迎祥。迎祥见自成勇壮,即授为右将军,以张献忠为左将军。
这两位恶魔,聚在一块儿,一般地杀人不眨眼的。每到一处,不论人民军官,不分玉石,一概杀戮。所以经过的地方,城市顿为丘墟。献忠又喜放火,城池打破后,一边抢劫,一边四处放火,直烧得满城通红。男女老幼,痛哭的声音,远闻数里。
献忠恶他们烦噪,下令闭门屠戳,阖城惨杀,见人便斫。杀到尸积如山,血流成渠。城中的河道,被人血泞住,水流尽赤,淤塞不通。献忠策马巡视,方才抚掌称快。李自成攻城,终不及献忠的迅速,往往落后。等得自成赶来,献忠已杀得差不多了。
有一次上,献忠进攻白水,自成在后监军。献忠领的铁骑,赶起路来,和风驰电掣一般。白水县尹陈悚,闻知贼兵到来,急令闭起四门。陈悚亲自上城守御。怎奈城内兵少,献忠攻城又力,不到半日,西门已破,陈悚堕城而死。献忠率兵进城,正在大肆掠劫,放火焚烧。忽探子来报,监军李自成离此只有十里了。张献忠怒道:“咱拼死的把城攻下了,他倒来趁现成么?”吩咐左右,把四门紧闭起来。
·献忠在城中,闭门搜杀,妇女有美貌的,就任意奸淫。
李自成领兵到了城下,见各门关着,大叫开门。城上献忠的部将回说道:“张将军有令,城内正在杀戮,不许有别的人马进城,必待城中杀尽了,方可开门相纳。”李自成听了,勃然大怒,便要令兵士攻城。牛金星在旁阻止道:“献忠的部下,锐气正盛,咱们仗他抵御官兵,也是不可少的。倘若和他翻脸,万一他去助着官兵来与咱们作对,那不是自掇石头压脚吗?”
自成听了,觉得牛金星的话不差,就耐着气守候。直至献忠杀得城中男女老少,十去其八九了,才命左右开城放李自成的兵马进来。从此自成和献忠,不免生了一种意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