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,匆匆地回宫。
经过庆云巷时,猛听得前面鸾铃响处,尘土蔽天,崇祯帝大惊道:“贼兵已进城了吗?”王承恩也慌了手脚,忙道:“陛下且和殿下暂避,待奴婢去探个消息。”说时早见三十骑马疾驰而来,要想避去时也万万来不及的了。人马渐渐走近,马上的人,一个个打扮得鲜衣美服,正中一匹高头骏马,马上坐着一位官员,不是别个,正是皇亲田宏遇名畹,贵妃之父,即赠圆圆于吴三桂者。田宏遇见了王承恩,拱手微笑,一眼瞥见了崇祯帝在旁,慌忙滚下鞍来,行礼不迭。祟祯帝阻拦道:“路途上很不便,田卿行个常礼吧!”田宏遇领命,行过了礼,便问陛下携同殿下,要到哪里去。崇祯帝见问,先叹了口气,将自己托孤的意思,约略讲了一遍。又说周奎十分无礼,欺朕实甚,田宏遇听了,也觉周奎太嫌可恶,便正色说道:“陛下既有是意,将两位殿下交给了臣吧!”
崇祯帝大喜,回头唤过永王、定王,吩咐道:“你两个随了外公回去,须小心听受教导,万事顺从,孝顺外公就与朕一般,千万不要使骄任性,须知你是已离去父母的人了,不比在宫里的时候。你弟兄第一勤心向学,切莫贪玩,朕死也瞑目。
”崇祯帝一面嘱咐,一头把袍袖频频拭着眼泪,两个皇子也齐声痛哭起来。崇祯帝咬了银牙,厉声说道:“事急了,你弟兄就此去吧!”说毕回身对着田宏遇揖了三揖道:“朱氏宗祧,责任都拜托卿家了!”宏遇慌得不及还礼,只噗地跪在地上,流泪说道:“陛下要托于臣,臣受陛下深恩,怎敢不尽心护持殿下,以报圣上于万一。”崇祯帝道:“这样朕就放心了!”
原来,田宏遇这时锦衣怒马,仆从如云,也是往周皇亲那里贺寿去的,此刻遇到崇祯帝,把永定二皇子托他,把贺寿的豪兴打消,即令家人让出两匹马来,扶定王和永王上马,自己也辞了崇祯帝,一跃登鞍,家人蜂拥着向田皇亲府去了。
崇祯帝立着,含了一泡眼泪,目送二皇子疾驰而去,直待瞧不见了影儿,才嗒然回头,与王承恩两人,在道上徘徊观望。
王承恩禀道:“时候将要晚了,陛下请回宫吧!”崇祯帝凄然说道:“朕的心事已了,还回宫去做什么?”王承恩大惊道:“陛下乃万乘之尊,怎可以流连野外?”崇祯帝流泪说道:“贼已破外城,杀戮焚掠,可怜叫朕的百姓无辜受灾,朕心实有所不忍,朕愿在此,等贼兵杀到,朕与百姓同尽吧!”王承恩哪里肯舍,只是涕泣哀恳,崇祯帝忽然问道:“这里算什么地方最高?朕要登临着,一望城外的黎民,被流贼蹂躏得怎样了?”王承恩见有机可乘,忙应道:“陛下如欲眺望外城,须驾还南宫,那里有座万岁山——煤山——仁宗皇帝时,建有寿皇亭在山巅,登亭可以望见京师全城。”崇祯帝见说,即同王承恩走回宫来,其时日色已经西沉,暮鸦喳喳地哀鸣,夹杂着凄楚的哭声,顺风吹来,尤觉凄惨。不知崇祯帝上万岁山怎样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一一○回喋血深宫凄凉悲亡国伤心月殿遗恨感煤山
月色昏蒙,寒风凄冷,京城外的火光,惨红如血。一阵阵的嗷啼声和啼哭声,惨不忍闻,夹杂着炮火声和喊杀声,昼夜不绝。崇祯帝扶着王承恩,跟踉跄跄地回转南宫,到了万岁山上,倚在寿皇亭的石栏边,遥望城外烽火烛天,哭喊呼嚎声犹若鼎沸,兵器声就马啼声,隐隐可辨。火光四处不绝,照耀满天通红,眼见得贼兵正在那里大肆焚掠,繁华的首都,变成了一片焦土。这时天空月光,被浓云遮掩过了,越觉大地黝黑,举目都现出一种凄惨的景象。
崇祯帝凄然下泪道:“黎民何罪,惨遭荼毒?”说时回顾王承恩道:“朕心已碎,不忍再看,卿仍扶朕下山吧!”于是君臣二人狼狈下山,匆匆入乾清门,到了乾清宫中,崇祯帝便提起朱笔来,草草书了手谕:着成国公朱纯臣,提督内外军务,诸臣夹辅东宫太子慈烺。书竟掷笔长叹。这时王承恩已出宫探听消息去了,崇祯帝回顾,只有一个小内监侍立在侧,当即命将朱书持赴内阁。那小内监捧着上谕至内阁时,阁臣已走得一个不见了,小内监把谕旨置在案上,回身顾自己逃命去了。
十七的那天,廷臣已不上朝,只范景文等几个大臣,还勉强进宫侍驾。君臣相见,都默默不作一语,唯相对着流涕而已。
半晌,崇祯帝挥手令范景文等退出,自己负手踱到皇极殿上,俯伏在太祖高皇帝的圣位下,放声痛哭,直哭得泪湿龙衣,声嘶力竭,也没内侍宫人来相劝,崇祯帝孤伶伶地一个人,愈想愈觉感伤,索性倚在殿柱上,仰天长嚎起来。崇祯帝独自嗷哭着,由清晨哭到日色斜西,泪尽血继,实在哭不动了,才收泪起身,走到承仪殿中,呆呆地坐着发怔。这样地坐了一会,不禁神思困倦起来,便斜倚在绣龙椅上,沉沉地睡去。忽见一个峨冠博带的人走进来,提了一支巨笔,在殿墙上写了个斗大的“有”字,掷笔回身竟自走了。崇祯帝正要叱诘,蓦然寒风刺骨,一惊醒来,方知是梦。崇祯帝定了定神,离了承仪殿,步入后宫,细想梦景,必非吉兆。
时周皇后和袁贵妃等,也彻夜未眠,见崇祯帝进宫,忙迎接出来。崇祯帝瞧见皇后贵妃,都蓬首垢面,神形憔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