贯满盈了。马兵拥周奎进帐,杨承裕在旁看时,却不认得了,谓这个不是周奎,等到仔细一瞧,才看出来是真的。
因为周奎的胡须给兵士们拔去,以是承裕见了,竟分辨不出。后来定睛看出形容举止,知他改容是没了须儿的缘故,当下向自成禀道:“周奎身为国丈,往时卖官鬻爵,家资富可敌国,此刻被虏,着他助些军饷也好。”自成见说,对周奎说道:“你听见了吗?人家说你家里很有钱,叫你补助军饷,你自己肯拿出多少?”周奎磕了个头道:“大王莫听好人的谗言,可惜国家穷得连俸金也不发了,做官的哪里会有钱?”自成怒道:“咱也知道朝臣中算你最富,你还要狡赖吗?”喝令左右:“给咱倒悬起来!”帐下的卫兵一声吆喝,如狼似虎地把周奎吊在木桩上,自成亲自执着藤鞭,在周奎的背上尽力抽了一下道:“你可从实说来!”打得周奎和杀猪般叫喊着,忙哀求道:“请大王饶了下官,尽然捐饷五万,算是赎罪就是。”自成暗笑道:“只打了一鞭,便有五万,打上十鞭,不是要五十万吗?
显见得这厮放刁,他不是真个无钱。”想着又是一鞭,打得周奎泪流满面,他是外戚国丈,安富尊荣惯的,哪里受得起军营中的藤鞭?连连说尽愿助饷,又加了五万。
自成仍然不足,于是藤鞭抽了一下,周奎招出几万,直增到现银三百万,实在说没有了,周奎的身上,已打得皮开肉绽,话也说不动了。自成怕他死了,没处去要钱,便令兵士押着周奎,到了他别墅的后园,一缸缸的金银掘将起来,足有三四百万,其他珠玉宝石更不知其数,周奎眼睁睁地瞧着家藏所有都被取去,不觉眼前一黑,大叫一声翻身栽倒。兵士们忙去扶持他,只见周奎两眼向上,牙齿紧咬,已是呜呼哀哉了。
自成得了周奎的许多金银,知道明朝的大官吏都是有钱的,因密询杨承裕,承裕又说出内官王之心、宁远伯贾敦谨、尚书吕岱等一班人来。自成叫捕获王之心,命助饷五百万。王之心本是很狡谲的,因说自己是个宦官,皇帝国库尚这样穷法,宦官随着皇帝走的,哪里有饷储蓄。自成见他嘴硬,吩咐用刑。
王之心只是熬刑,任你打得鲜血直流,仍是咬定牙关不说。李自成笑道:“这阉竖狡猾不过,非得用咱制的刑具不可。”说罢令看过刑具来,却是两只铜管,做得很是弯曲,还有一只炉子,兵士将炉子烧着了,拿两只铜管,通在王之心的鼻孔里,一端置在炉子里面。那铜管渐渐地烧红了,一缕热气,直达鼻内。王之心忍不住,大声喊痛,兵士们不去睬他。
过了一会,铜管上下煨得通红,塞在鼻内的一端炙在鼻上,哧哧地作起响来,痛得王之心倒在地上乱滚,兵士们将他一把执住,身体儿休想动得分毫,硬生生跪在地上听炙。这个刑法,是李自成亲自监工制造的,名儿叫作红烟囱。王之心被炙得万分忍耐不住了,只得招了出来,献出金子二百万,银子五百余万,珠玉等物都是。还有曹敦谨、吕岱等,也用这个法子,又献出金银各三四百万。自成大喜,重赏了杨承裕。
这时自成登极的日期快要到了,京中无聊的文人,虽然上书劝进,书中云“比尧舜而多武功,迈汤武而无渐德”,一时略知廉耻的人,谓文人出此,贻羞士人。自成得了劝进书,益发兴高采烈。到了登极那天,自成带了贼将小张侯、杨承裕、白旺等,贼相牛金星、贼军师宋献策等,耀武扬威地进了承天门,直至奉天殿上,把钟撞了一通,那些无耻的文武百官,宰相如魏藻德、尚书刘名扬,武臣如都督吴襄、五城兵监王焕、将军仇宁,皇族如成国公朱纯臣,外戚如周凤兰、张国纪等,毋然冠服上朝。自成见百官齐集,便摇摇摆摆地升了御座,百官正要俯伏三呼,蓦见自成两眼一白,大叫一声跌下御座来。
文武百官以及随从侍卫,慌忙上前争援。扶起自成,半晌方才醒来,连连咋舌摇头喊着:“厉害、厉害!”宋献策、牛金星忙问缘故,自成指着殿中说道:“咱方坐上御座,就有身长丈余,穿着白衣的人,把铁锤狠命地击来,这把什么的鸟交椅,只怕不是咱们坐的了!”于是就坐在殿旁,草草地受了朝贺。自成将百官的姓名,令宋献策录了,然后指名某人献银若干,如其短少,便把他逮下,命侍卫凿去他的眼睛一只。又命成国公朱纯臣助饷十万,朱纯臣大惊,只得搜刮家中现金。不满十万,自成狞笑道:“你缺乏饷银,咱也叫你缺一样儿!”
喝令侍卫敲去朱纯臣的牙齿五枚,敲得朱纯臣血流满口,自成反哈哈大笑不止。那时朝臣没有一个不要献出金银,稍有短少,便要凿目割耳,敲齿割鼻咧。要知李自成闹到怎样地步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一一三回愤争红颜思引狼入室忍弃白发为揖盗开门
却说李自成据了京城,自己尊为皇帝,只是不敢升坐御座。
百官朝见,都在偏殿。又命改是年——崇祯十七年为永昌元年,传谕诏工匠铸永昌钱,字迹模糊不辩,又命熔去重铸,依然铸不清楚。再命三次铸钱,还是不成。自成大怒,令把金银铸成每重斤余的大饼,中穿巨孔,共熔铸成四十三万七千五百六十枚。又命铸永昌玺印,屡铸不成,自成怒不可遏,令将国库中的所有玉石金银铜铁各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