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下来。发出尸首。周御史还是全尸。只是压扁了。周吏部身无完肤。皮肉皆腐。面目难辨。止有须发根根直竖。凛凛犹有生气。许贼奉忠贤之命。一夜摆布死了两人。此时两家的家人。草草具棺收殓。时人有诗吊二公道:慷慨成仁正气宽。直声犹自振朝端。
清风两邑沾恩泽。友谊千秋见肺肝。
血染阂扉应化碧。心悬北阙尚存丹。
谁将彩笔书彤史。矫娇西州泪共弹。
二公殁后。仅存李黄二御史在狱。二人也自分必死。却快然自得。李公道昔日黄霸被陷在狱。从夏侯胜授春秋。
苏长公读书赋诗不辏我朝胡忠宪年八十被杖在狱。尚咏治狱八景。古人意气高尚如此。我辈何妨相与谈论。访前辈之高踪。为后人谈柄。况对着这一庭荒草。四壁蛩声。也难禁此寂寞。两人带着刑具。指天画地。或时商略古事。或时痛惜时贤。或时慷慨悲歌。怕国事日非。或于愁中带笑。或时掩面流涕。虽有禁卒在外伺察。知他是临死之人。与他做甚对头。有那等好事的却来看。只见他们笑一回。哭一回。只道他们思家。或是畏刑。不得不强勉排遣。都不理会他们。哪知他们何曾有一念在自己身家性命上。及至追比时。每比一次。李御史只喊皇祖列宗在天之灵。鉴我微忱。那些行杖的都惊骇。不知何故。
依限追比。怎肯稍轻。到后来也就支撑不来。
二人自料死期将近。李公想道一身虽为国而亡。了无遗憾。
只是亲老子幼。岂可死无一言。遂于身上扯下一块布来。
啮指出血。写下一幅遗嘱。藏于裤腰内。大略总是训子俭以惜福。让以守身。孝以事亲。公以承家。临终时又溅血题诗于狱壁曰:十年未敢负君恩。一片丹心许独醒。
唯有亲恩无可报。生生愿诵法华经。
又曰
丝丝修省业因微。假息余闲有梦归。
灯火满堂明月夜。佛前合掌着缁衣。
李公殁了。黄公抚尸痛哭道。兄今先见祖宗于地下。弟亦相继而来。倘英灵有知。早得相从。共斥奸邪。当作厉鬼以击贼。言罢哽咽失声。死而复□者再。及到命下发尸时。
黄公又对那发尸的人道。此忠臣之尸也。愿从容无致损坏。
又大哭。作诗一首。以送之云:
手抚忠躯泪雨流。棘林寂寞更谁俦。
独怜今日身相送。他日遗骸孰与收。
发出遗尸。家人代他沐浴更衣。拾得遗书。知是他临终之言。为他珍重收藏。收殓毕。寄停僧寺。将血书星夜带回。
父母妻子捧书痛哭。人皆知他视死如归。临终不乱。都叹息不已。后来黄御史-人独坐狱中。郁闷无聊。又遭过几番追比。也是死于狱中。正是:自知身死名难死。谁料人亡己也亡。相会九泉还共笑。好将忠荩诉先皇。
许显纯也题个犯官身故的本。着家属领尸殡殓。再说拿周巡抚起元的官校。见苏州的人吃了亏。又怕福建效尤。故不敢经由州县。止由海迂道进京。故迟了些日子。一到京。官校就投了文。许显纯叫下了软监。就将参本上道他侵挪十余万钱粮的卷案做成。次日升堂。少不得恶狠狠的夹打-番。
也不容他分辨。道他将太安池三府协济鼓铸的钱粮十二万。
侵匿入己。强坐在他身上。也不行文到苏州查勘开消过多少。竟自照参疏上题个拷问过的本。一面逢卯追比。一面行文原籍地方官严追。周巡抚虽历任多年。家中纵有些须。
怎得有如许。自陶朗先熊廷弼之外。也没有似他坐上这许多赃的。怎能免得一死。保得一家。正是:舞凤蟠龙锦作机。征输犹自竭民脂。
谁知血染圜扉土。化作啼鹃永夜悲。
魏忠贤数十日内。害了五个忠良。心中大快。想他连兴大狱。料定外边科道不敢有言。况内间又与他合手。当刘一火景在位与韩火广当国时。不敢放手大为。及二公去后。内阁皆是他的私人。故敢横行无忌。把胆越弄大了。心越弄狠了。手越弄滑了。终日只想害人。就如石勒一日不杀人。心中便郁郁不乐。一日与那班奸党商议道。杨涟等俱是为受了熊廷弼的银子。
才问罪的。岂有熊廷弼倒安然无恙。死者亦难心服。傅应星道此不过藉端陷害众人。原未实有其事。杨左等被诬屈死。已伤天地之和。今再以此害熊廷弼。所谓一之已甚,岂可再乎。欲服人心,须存天理。倪文焕道表兄此论甚迂。当今之世。讲甚天理,只是狠的。连天也怕。田吉道要杀他何难。向忠贤耳边道。只须如此如此。便万全无弊了。
忠贤听见大喜。随即叫人下帖请内阁众位老爷明日吃酒。次日大开筵席。只见:陆穷?k薮水穷川。锦簇花攒色色鲜。
象管鸾笙和宝瑟。吴姬越女捧华筵。
午后四阁老齐到。忠贤出来迎接。安席坐下。说不尽品物之丰。仪文之盛。换席时。各人起身更衣闲话。忠贤道有一事请教诸位先生。当日杨涟顾大章魏大中等招出。得了熊廷弼赃银四万。代为卸罪。今三人皆已伏法。而熊廷弼乃罪之魁首。
何以独免。恐不足以服三人之心。顾相公道熊廷弼已有定罪。
纵有此事。已罪无可加。忠贤道罪虽不再加。也该速决。沈相公道罪已拟定。谅无脱理。伏法自有其时。若遽然即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