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人都绝影。
那雪渐渐一阵大似一阵。下个不止。顷刻间积有数寸。
车子推不上。车夫道离火楼铺还有二十里。没有宿头怎么好。心中甚是着忙。丑驴叫道好了。你看那树林子不是个人家么。车夫道那不是正路。就从这斜路去近些。车夫推车下坡。
不多时到了一所庄院前住下。但见:
乱竹堆琼。苍松挂玉。数层茅屋尽铺银。一带疏篱俱饰粉。
冰凝檐角。浑如玉笱班联。冻合溪桥。一似晶盘灼燥。树底欣烟犹湿。田间平路皆漫。狺狺小犬吠柴门。
阵阵?J乌啼古树。
那丑驴先走到柴门下。只见疏篱开处。走出一个老者来。
那老者头戴深檐暖帽。身穿青布羊裘。脚穿八搭翁鞋。手拄过头滕杖。问道做甚么的。丑驴道小人是行路的。因雪大难走。
投不着宿头。告借一宿。老者见他有家眷。便道请进来。丑驴扶一娘下了车。抱着孩子走到堂前。与众女眷见了礼。妈妈问道大嫂从何处来。一娘道自临清来的。要往泰安州去。妈妈取了热汤来。一娘吃了。请到前面客房里坐下。妈妈见一娘寒冷。
家去取出些木柴来烧火。丑驴孝儿都来烘衣服。到晚送出四碗小米子饭。一碗菜汤来道。随便晚饭。请些儿。一她道借宿已是吵闹。怎敢相扰。妈妈道仓卒无肴。请用些。说毕去了。一娘吃了两口汤。没盐没油的不好吃。他平日在王府里吃惯了好的。再加心绪不佳。这样粗糙之物。怎能下咽。只得向主人家借了个罐子。在火上敦起些滚汤。泡些炒米吃了。打开行李。
带着孩子和衣而卧。
孝儿同丑驴也睡了。一娘想道这样雪天。他们定是红炉暖阁的赏雪。那晓得我在此受这凄凉。又不好哭。只得泪汪汪的。
睡至五更。觉得头疼脑闷。身体困倦。被车夫催了起身。
没奈何只得起来。别了主人上车。是日天气虽睛。怎禁得北风如箭。寒气如刀。到傍午才抵火楼铺客店。拣了一间房歇下。
一娘熬不得。裹着被睡了。丑驴取了馍馍来叫一娘吃。
叫了几声不应。走来模模。浑身如炭炙的一般。少顷又发起战来。连床都摇得响。这病声方谓之疟疾。北边叫做摆子。
这个病急切难得脱体。怎见得他的狠处。但见:头如斧劈。身似笼蒸。冷来如坐冰山。热时若临火窟。浑身颤抖。太行山也自根遥满口焦枯。黄河水恨难吸荆少陵诗句也难驱。扁鹊神功须束手。
一娘这玻因心中郁结。连日未曾吃饭。又受了风寒外感。
酿成此症。十分沉重。丑驴只得打发了车钱。一住两个月。还未得好。丑驴身边盘费俱荆只得瞒着一娘。拿衣服去当。被一娘看见。说道不要当。旁边取过拜匣来。拿出一两散碎银子与他道。我想口鲜鱼汤吃。不知可有。丑驴道等我去寻看。店家听见道。我们这里平日鲜鱼甚少。况如今冻了河。那里去寻。
我家到有些虾米。且做些汤与大嫂吃。少刻店家婆做了汤送来。
一娘吃了两口。觉得有些香味。就泡了半盅大米饭吃了。那知那疟疾竟止了。对店家婆谢道。两个月没有尝一颗米。今日承赐汤吃了些。才知道饭香。店家婆道胃气开就好了。那丑驴拿着银子上街。见人看纸牌。他就挨在旁边说长论短。一个道你既会说。何不下来斗斗。丑驴真个也下来看。起初赢了百十文钱。买酒请了众人。此后遂逐日去斗。身边银子输尽了。要去攀本。又怕老婆骂。想道老婆拜匣沉重。必有私房。便去寻了把掭子。等老婆睡熟了。掭开了锁。见匣中有许多银包。起初也不料有这些。拣了一封多的袖了。正是王公子送的十两盘缠。
复好好锁起。次日催带到街上去斗牌。大酒大食的请人。老婆的茶饭全然不管。吃醉了回来。一娘问着。他反大睁着眼乱赖。
一娘也没气力理他。若要吃时。自己买些吃。却也不料他偷银子。看看冬尽春来。又早是二月天气。雇了车子上路。丑驴银子也用尽了。正是日暖花香。与那冷天不同。一日上路行了有三十多里。到一带平坦大道上。两边都是深涧。四无人烟之地。
忽听得嗖的一声。一枝匏头箭射来。车夫道不好。响马来了。
一娘抱着孩子下车。蹲在路旁。只是发抖。只见远远两个强盗放马冲来。但见:一个青脸獠牙欺太岁。—个黄须赤发赛丧门。一个眼放金光如电掣。一个口中叱咤似雷鸣。一个满面威风尝凛凛。一个浑身杀气自陵陵。一个手中执定三尖刃。
一个肩上横担扌乞搭?a。
那两个响马跑到车前。跳下马劫掠财物。丑驴伏在车上。
被强盗一脚踢翻。将细软装在马上。粗重的都丢在涧里。丑驴见了舍不得。叫道大王用不着的还留与我罢。可惜丢了。那强盗将丑驴衣服剥下。用条绳捆了。又来剥一娘的衣服。撤起脸罩。见他生得标志。就没有剥。收拾停当。把一娘抱了上马。
一娘哭着乱推。那强盗紧紧夹着。莫想挣得动。车夫并孝儿不知跑向何处去了。丑驴高声叫喊。强盗大怒。下马提起两腿往涧里一掠。扑通一声响。顺水流去。一娘看见。放声大哭。那二盗将马一拍。那马飞也似的去了。
一娘泪眼昏花。也不辨东南西北。不一时到了一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