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一娘随后。来到门前。
老者叫道小厮把行李带了进来。把马牵到槽上去。
叫众丫头簇着一娘母子。又过了一座板桥。才到庄前。果然好座庄子。但见:路傍青龙。水缠玄武。一周遭绿树遮阴。四下里黄花铺径。
草堂高起。尽按五运八门。亭馆低昂。真个傍山临水。转屋角牛羊饱卧。打麦场鹅鸭声喧。田园广布。为农为园有钅兹基。
廒廪丰盈。乃积乃仓歌乐岁。正是家有稻梁鸡大饱。户多书籍子孙贤。
老者邀—娘进庄来。入了中门。早有女眷出来迎接。请到中堂相见坐下。丫头献了茶。老者问道请教大嫂上姓。从何处来的。一娘道贱姓魏。山东人氏。因进京探亲过此。迷了路。
特造贵庄借宿。不意惊动公公。多有得罪。老者道好说。刚才闻那老婆子说。大嫂曾拾得三颗珠子。求借一看。
一娘道昨夜从个林子里过。见草里有光。取起来看时。却是三个珠子。才听见府上姐儿失落了珠子。数目相同。一时乱道。
不知是与不是。说着向手上解下。递与老者。老者见了。
笑逐颜开道。正是它。老者重又作楫相谢道。我们这里是蓟州所管。此地叫做石林庄。老汉姓客。年近八旬。尚未有孙。
止有一孙女。年才七岁。他母亲梦赤蛇□珠而生。适似老汉自京中回来。换得三颗珠子。就取明珠印月之意。名唤印月。
就将这珠子系在他手上。忽于半月前不知怎么失去。据他说是被人解去了。孩子整日哭着要。昨老汉去求签。说今日有个贵人送来。果然大嫂下降。看大嫂仪容。定是个大福气的。快摆饭来吃。大嫂饿了。丫头摆上菜来。老者起身道。我少陪。向妈妈道。叫媳妇出来陪陪。说毕出去了。媳妇陈氏出来见过礼。
一娘同婆婆对坐。辰生陈氏打横。酒饭上来。吃了一会。一娘道请姐儿来坐坐。陈氏道睡觉哩。
叫丫头醒时带了来。不一会丫头挽了个女孩子出来。一娘看那女儿生得甚是清秀。但见他:体态自天然。桃花两颊妍。头如青黛染。唇若点朱鲜。臂膊肥如匏。肌肤软胜绵。发长才覆额。分顶渐垂肩。缨络当胸挂。金珠对耳悬。逍遥无俗气。谪降蕊珠仙。
那女儿走到婆婆眼前,婆婆道这位大娘。是送珠子来与你的。你可拜谢大娘。那女儿真个端端正正拜了一拜。一娘扯着他手儿顽耍。他母亲把珠子依旧扣在他手上。便欢喜如故。就伏在一娘怀中顽了一会。才坐在他母亲身边。婆婆道他自珠子吊了。整日的哭。终日茶不茶饭不饭的。此刻就说也有笑也有了。一娘道孩子们心爱的东西。不见了怎么不想。正在饮酒。
只见外面摇摇摆摆走进两个小后生来,—个眉清目秀。一个胖脸重眉。都是头挽抓髻。身穿青布道袍。便鞋净袜。婆婆道过来作揖。就坐在婆婆身边。一娘道二位官人是谁。婆婆指着那清秀的道。这是外孙李永贵。他父母都去世了。故我带在身边。
这个刘王禺。是老人家朋友之子。也是父母双亡。托孤在我家的。同在这里读书。又饮了几杯。吃了晚饭。收拾东厢与一娘安歇。一夜无辞。次日一娘告辞。婆媳们那里肯放。说道难得大嫂到此。宽住些时再去。一娘道舍亲久别。急欲一见。迟日再来。客老道也不敢久留。略住几日再处。一娘见他情意谆切。
只得住下。原意只过数日。不意八月尽间。秋雨连绵。久阴不止,及至晴时。已是暮秋天气。好一派凄凉景况。只见:霜除水痕收。浅碧磷磷映远洲。征雁北来人未醒。
悠悠。月照寒檠无限愁。凉气薄征裘,长笛一声人倚楼。
紫艳半开篱菊净。休休。江上芦花尽白头。
一娘一住两月。天气渐寒。客老买了些绸绢布匹。与他母子做几身冬衣。天晴了一娘又要起身。陈氏苦留。又住下来了。
客老道不是久留大嫂。只因北路天寒荒险。连客商都难走。何况你女流家。京中近日米粮甚贵。要五两多一石。
倘到那里。令亲或不在。岂不两下耽误了。不如权在此过了冬寒。遇便人先寄个信去。等到春暖花香时再去不迟。若大嫂以为不便。我后面西边收拾几间洁净屋。与大嫂祝着两个丫头服侍你。陈氏道不须别处去。就是我对面房里好。
他一向不在家。我正无人作伴。早晚谈谈闲话也好。竟去收拾洁净。铺了床帐。将行李搬去。一娘却不过他一家的情。
只得又住下了。陈氏道你家哥儿在此闲旷。我家倒有现成的先生。何不叫他去读书识字。一娘道只是打搅得不安。婆婆道先生是我家包定的。不过添些纸笔罢了。遂择了吉日送辰生上学。取名进忠。与李永贞刘王禺同学。那两个已是顽劣不肯读书的。又添上这个没笼头的马。怎么收得住野性。那先生不过是村学究混账而已。每日三人寻壶烧酒。把先生灌醉了。听他们闲游放荡。客老年迈。也不能照管到。他们终日去踢踺子打拳粘雀赶獐的顽耍。正是:日日遨游废学规。诗书不读任胡为。
小徒顽劣犹堪耍如此蒙师应杀之。
三人一日在场上顽耍。坐在柳树下闲谈。只见一群鹅自上流游来。那白毛浮绿水。红掌漾清波。却也可爱。鹅见了人都齐声叫起来。进忠戏将土块迎面打去。正打在个鹅头上。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