涛浪卷起。互相冲击。有数十丈高。朱公道这是何处。泗洲知州上前禀道。这是淮黄合流之所。
两边浑水。中间一线分开。原不相杂。如今淮水势大。冲动黄河浊水。故冲起浪来相击。朱公道似此如之奈何。众官道大人且请回衙门再议。朱公同各官下山。时日已过午。见山脚下金光焰焰。瑞气层层。朱公问道那放光的是甚么。巡捕官禀道。
是大圣寺宝塔上金顶映日之光。朱公道大圣寺是何神。巡捕道是观音化身。当年曾收伏水母的。朱公道既然有此神灵。何不到寺一谒。随行仪从竟到大圣寺。
本寺僧人闻知。便撞钟擂鼓。前来迎接。众官俱下轿马。
同入寺内。果然好座古寺。有诗为证:
古寺碑题多历年。澄湖如练向窗前。
寒云自覆金光殿。蔓草犹侵玉乳泉。
竹隐梵声松径校门迎岚色石桥连。
龟山—派横如案。永镇淮流荫大千。
朱公走到二门内。见两行松翠荫荫。无数花香馥馥。正中—座宝塔。碍日凌霄。十分雄壮。但见:七层突兀在虚空。四十门开面面通。
却怪鸟飞平地上。自惊人语半天中。
声传梵铎风初起。光射清流波自红。
水怪潜藏民物泰。万年佛力镇淮东。
朱公上殿焚香。同各官下拜。礼毕。寺僧献茶。廊下来看碑记。上载着唐时水母为灾。观音化身下凡。往黄善人家投胎。
后来收伏水母。朱公忽自猛省道。本院当日在河工时。
曾有个宿迁县县丞姓黄。亦是敞府人。彼时河决。刘河台百计难塞。多亏此人奇计筑完。如今不知可在否。若访得此人来应用。或可成功。扬州道道。现在只有高邮州州同姓黄名达。
是吉安人。管河甚是干练。不知是否。朱公道正是黄达。那人生得修长美髯。扬州道道正是长须。朱公道待本院行牌调来听用。遂上轿回院。各官皆散。朱公随即发牌调高邮州州同赴辕听用。且说那黄州同乃江西吉安人。母梦白獭入怀而生。生来善治水。水性之善恶。一见便知。他由吏员出身。自主簿升至州同。治高宝河堤有功。一任六年。士民保留。故未升去。一闻河院来传。随带了从人竟往泗洲来。一路无词。到了泗洲。
便在大圣寺住下。次日上院叩见。朱公见是他。便十分欢喜道。
一别数年。丰姿如旧。扬属各上司个个称赞。可贺可羡。立着待了一杯茶。部院体统。即府佐也不待茶。这也是十分重他。
朱公遂将治水之事。一一对他说了。黄达禀道。如今淮水汹涌。
与黄水合流。汪洋千里。
且牵动九道山河之水。势甚猖獗。急切难治。须求地里图一观。或原有故道可寻。或因地势高下。再行区处。朱公邀至后堂。命他坐了。门子捧过文卷。乃是黄河图淮河图盱眙等志。
一一看过。上面大青大绿画着河道并村庄店镇。皆开载明白。
查得淮黄分处。原有大堤。名为高家堰。由淮安扬家庙起直接泗州。共有五百七十里。乃宋元故道。久不修理。
遂至淹没。朱公道既有旧堤。必须修复。黄达道恐陵谷变迁。
水势汹涌。难寻故道。朱公道堤虽淹没。必有故址可寻。
筑堤之事。再无疑议。专托贵厅助理。命摆饭留食毕。黄达叩谢辞出。回寓嘿坐无言。想道这官儿好没分晓。他把这样天大的事看为儿戏。都推在我身上。正自踌躇未决。忽报泗州太爷来拜。传进帖来。上写着眷生的称呼。原来这知州也是吉安人。
平日相善。相见坐下。知州道河台特取老丈来以大事相托。想定有妙算。黄达道河台意欲于湖心建堤。隔断淮黄之水。岂非挑雪填井。以蚁负山。何得成功。着晚生奔走巡捕则可。河台竟将此事放在晚生身上。如何承应得起。知州道老丈高才。固为不难。但此公迂阔乃有此想。可笑之至。黄达道事出无奈。
敢求划船十只。久练水手二十名。容晚生亲去探视水性再处。
知州道即送过来。相别去了。一会州里拨到划船十只。二十名水手。又送下程小菜。黄达即将下程赏了众水手。小菜赏了船家。收拾下船。一齐开向湖心里来。已是申牌时候。行有三十里。只见东方月上。是夜微风徐动。月色光明。照得水天一色。
到也可爱。船到了一个涡口。黄达觉得水浅。叫水手下去探试。
两个水手脱了衣服下去。约有顿饭时。不见上来。众人等得心焦。黄达又叫两个下去。众人见先下去的不上来。便你我相推。
乱了一会。
拣了两个积年会水的下去。又不见上来。等至三更。月色沉西。也不见上来。黄达又叫人下去。众人道才两个是积年会水的。水里能走十里的。也不见上来。各人害怕。皆延挨不肯下去。黄达怒道。你们见我不是你本官。故不听我调度。
我是奉院差来。明日回过一定重处。众人见他发怒。只得又下去了两个。那些人皆唧唧哝哝的报怨。少顷又命两个下去。
正脱衣服时。只见一阵大风。只刮得:
星斗无光昏漠漠。西南忽自生羊角。中溜千层黑浪高。当头一片烘云灼。两岸飞沙月色迷。四边树倒威声恶。翻江搅海鱼龙惊。播土扬尘花木落。呼呼响若春雷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