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服都扯坏了。直闹到日中。等散了几串钱才散。进忠才得上路。
赶到宿店。已是日落。卸下行李。再摸袖内银包。已不见了。
左摸右摸都没有。只见袖底有一个小洞。五六层衣服总透了。
原来被扒手剪去。细想道是了。就是从花子闹时剪去的。
幸得买东西剩下的两许散碎银子。还扎在汗巾内。未曾拿去。
心中好生烦恼。熬煎了一夜。次日清晨打发了房饭钱。上了牲口赶路。将晚到了宝坻。赶至右林庄。到了庄上。打发牲口去了。通过名姓。少顷走出一个小官来迎接。到厅上见礼。
茶毕叙起来。原来是他姨娘之子。请进忠入内。陈氏出来相见。问了一番。陈氏道自别了姨娘。日日望信。总不见来。
还指望再得相会。不觉别了十五六年。今见官人。甚是伤心。
说着不觉泪下。进忠道当日我们去时。表弟还未生哩。陈氏道生他那年。公公就去世了。次年他父亲也亡故了。月儿又嫁了远去。我又多玻家里事无人照管。也比不得当日了。进忠道月姐可曾家来。陈氏道今年三月来家。住到八月才去的。
昨有人来说已养了个儿子了。他说你在他家住了许多时。说你进京去了。就要来看我哩。哄我终日望你。
怎么到此时才来。进忠道因在京有事。耽搁至今。少顷丫头摆上酒来。三人共酌。饮毕。送他到前面房里安歇。进忠暗恨七官道。我待他不保他如何误我大事。月姐来家。就不通个信与我。我若早来。还有许多快乐。也不至费去这宗银子。
也不至受那恶妇的气。心中悔恨不已。这正是:自恨寻春去较迟。不须惆怅惜芳时。
繁英落尽深红色。绿树成荫子满枝。
次日到庄前庄后闲步。庄上还有认得的。都来相见。只见庄上的光景萧条。颇不似旧。田也荒得多了。树木也凋零了。
房屋也多倒塌了。羊棚内只好有三五百只羊了。牧童只有一个是旧人。又走到当日结义处看看。与牧童对坐话旧。
不觉□然泪下。想起当日刘李以关张自许。刘王禺不知刻下何如。永贞虽稍稍得意。又遭那恶妇。致我不能久祝可见人心不古。闷闷而回。无奈一冬雨雪连绵。不能起身。直至腊月下旬方止。陈氏坚留住进忠过了年去。除夕在里面守了岁出来睡觉。想起去年今日同月姐行乐。如今他哪里知道我在这里凄凉。只好了七官快活。思想了一会。昏昏睡去。梦到家中。
如玉接着。夫妻欢乐。拜见过丈母。如玉道你去后我生了个儿子。叫乳母抱来看时。如粉妆玉琢的一般。进忠抱着。甚是欢喜。玩耍一会。乳母抱去。二人上床就寝。百般恩爱。共诉离情。正在绸缪。忽听得一声鸡唱惊醒。依旧是孤衾独抱。昏沉了一会。正是:江海飘零。风尘流落。恨天涯一身萧索。昨宵除夕。
梦到家园行乐。最伤心。遮莫邻鸡惊梦觉。十载难逢知己友。三年到与身心却。向深林且听子规啼。归去着。
进忠定了片刻。想道我虽费了丈母麦价。家中尚有千金可偿。我妻子是个贤慧的。谅不怪我。不如回去罢。一念乡心。
收煞不祝只得勉强起来。贺了各处的节。饮了两三日春酒。
捱过了初三。定要起身。陈氏苦留不祝送了他十两盘费。
新年没长行牲口。只得短盘到涿州再处。别了姨娘。不日到了涿州。天晚了。客店俱满。直到路尽头。一家两间小店尚空。
只得打发了牲口去。卸了行李安下。店中只得老夫妻两个。进忠是辛苦了的人。一觉睡去。到半夜时被狗叫惊醒了。听得房内有响动。猛睁开眼。见壁上透进亮来。即忙爬起来看时。见后壁上一个大洞。原来是篱笆。被贼扒开。再看行李衣服尽无。
只丢下一件棉袄。一条被。忙敲火起来照时。裤子落在地下。
只得拿起来穿了。坐待天明。心中好生气苦。丝毫盘费俱无。
如何是好。便寻店家吵闹。要喊官。邻舍皆来劝阻。
有那解事的道。老兄你看他这两个老朽。已是与鬼为邻的人。
就送到官。也不能夹打他。万一逼出事来。反为不美。不如且住在他店里。叫他供给。你速去访到贼再处。进忠也没奈何。只得住下来。好生愁闷。自出世以来。从没有受过这样苦。
虽经过几场大难。却也没有吃着苦。这逐日的粗粝之食。
何曾吃过。哪能下咽。不觉过了十数日。酿出—场大病来。
浑身发热。遍体酸疼。筋都缩起来难伸。日夜叫喊。有半个月。忽发出一身恶疮来。没得吃。只得把被当出钱来。盘搅过了几日。疮总破了。浓血淋漓。店家先还服侍他。后来见他这般光景。夫妻们撇下屋来。不知去向。进忠要口汤水。
也无人应。只得捱了起来。剩的几百文钱。渐渐用完了。
邻家有好善的。便送些饭食与他。后来日久难继。未免学齐人的行径。幸的天气渐暖。衣服薄些。还可挨得。只是疮臭难闻。
邻家渐渐厌他臭味。虽讨也没得。一连饿了两日。只是睡在地下哼。有一老者道。你睡在这里也无用。谁送与你吃。
今日水陆寺里施食。不如到那里去。还可抢几个馍馍吃。
进忠哼着道。不认得。老者道进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