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。只见一抬一抬的,往院里抬彩礼。小孩们爬头爬脑,又说又笑。两位放定的女眷,自外走来。这里亲友女眷,着雁行排列,由街门直罕卜房,左右分为两翼,按次接见新亲,从着满州旧风,皆以握手为礼。普津在前面导引,先与德氏请安道喜。德氏是举止大方,酬对戚友们,向极周到。此日因三蝶儿闹得话亦说不出来了。普津道:“大娘是见事则迷,难道连新亲家太太,也不认得了吗?”大家听了此话,俱都掩口笑了。原来放定的女眷,不是别个,一位是新郎的婶母邹氏,一位是新郎之母、文光之妻、前文表过的托氏。邹氏在前,托氏在后,挨次与众人见礼,蜂拥入房。先在外间暂坐,众人左右相陪。谈论这门亲事,实是天缘凑巧,前生造下的婚姻。有认识文家的,随口便夸赞新郎,又赞美三蝶儿的容貌及其针徽。只有德大舅母一人,皱着两道眉毛,来回乱跑,送过来两碗糖水,勉作笑容道:“这是向例的俗礼,两位亲家太太,漱一漱口罢。”说着,普津、常禄二人,自外进来。普津在前,捧着一柄如意;常禄在后,托着首饰匣子。两人把物件放下,请过德氏来过目。托氏刚欲说话,普津道:“我替您说罢。这是我大哥大姐,给这里我妹妹打的粗首饰,合样不合样,时兴不时兴,等着过门后,自己再变换去。”说着,把匣盖揭开,一一指点,又向常禄道:“你倒是替替我,把衣服拿过来呀。”常禄把衣服送过,又去打发喜钱,不在话下。
这里德氏等看了过礼物件,丽格等揭起门空虚,请了邹氏、托氏等进去,一屋子烟气腾腾,并无旁人,只有三蝶儿一人,静悄悄坐在炕上,目不转睛的呆呆楞着,望着众人进来,并不羞涩,仍自扬着脸,望着邹氏痴笑。邹氏不知底细。很觉纳闷。只可与嫂子托氏谦逊一回,按着行聘成规,安放如意。托氏也不知其故,只道是女大心大,不顾羞臊了,当时用四字成语,说了几句吉祥话儿,什么吉祥如意咧,福寿绵长咧。邹氏亦一答一和的说道:“吉庆有余,白头偕老。”一面说,拉过三蝶儿手腕,带了镯子。又笑着夸赞道:“这姑娘模样好,手也这样秀嫩。瞧瞧这手上指甲,有多么长啊。”说着,把礼节交过。同了嫂子托氏,仍然归坐。德氏心中有所感,此时千头万绪,聚结一处,见了女儿如此,亦觉后悔,由不得眼中垂泪,坐在一旁哭了。丽格亦因姊妹情重,看着三蝶儿疯痴,很觉难过,当时亦眼辣鼻酸起来。众人见德氏一哭,想着慈母之心,自幼儿娇生惯养,到得女儿长成,只要聘礼一到,就属别姓家的人了。俗语说:娶妇的添人进口,嫁女的人去财空。想到此处,亦各伤心流泪。此时满屋的人,你也哭,我也哭,把个良辰喜事,繁华热闹之场,闹得悲悲泣位,成了举目生烦的日子了。只剩德大舅母尚能扎挣得住,一面陪着新亲,一面叫常禄、常斌并亲友家几个小孩子,把那龙凤呈祥的贴匣,安放一处。把那喜酒馒头,收拾起来。忽一人扎撒两只手,自外走来道:“常大弟,你再给我几个钱,门外念喜歌儿的,又来了两个。”常禄一面灌酒,掏了几个钱,那人拿着跑去了。普津把贴匣接过,拿出个红纸条来,劝着德氏道:“大娘不用伤心。俗语说:男大当婚,女大当配。谁家有姑娘,谁也不能在家过老,况你亲家,准保疼爱媳妇如同女儿一样。你乃一时想了,你就乃时去接。”邹氏插言道:“姐姐放心。我们两下里,如同一家子人。今后做了亲,越发要近乎了。普大哥说的好,你乃一时想了,你就乃时去接。”德氏抹着泪,连连点头。托氏亦接口劝解,好容易才劝住了。普津把手巾字贴,递于德氏,笑着道:“这梳头上轿的方向时刻,要仔细,不可忘了。”德氏颤颤巍巍,一手接过道:“大爷费心。你这么跑前跑后,我实不落忍。素日大妈待侄儿们有什么好处哇。”说着,把贴儿收起,正欲与普津道穷,忽见托氏站起,告辞要走。大家一齐站起,随后相送。普津笑着道:“我也回去。今天桥儿上,有个约会儿。”没着,随着众人,咚咚跑去。常禄随后便追,死活叫他吃完饭再走。普津直意不肯,这里德大舅母等,归束一切,顾不得三蝶儿怎么样,只去酬应亲友,催着摆晚饭。德氏见女儿如此,不便声说,只好等亲友走后,再作计较。当下把常禄唤来,母子开箱倒柜,先把定礼衣服收藏起来,直闹到日已沉西,所来的亲亲友友,一起一起走了,才得休息。
晚间与德大舅母商量,说三蝶儿的病啊,可有什么治法呢?德大舅母叹道:“这也难说。究竟什么病,我也看不出来,虽姐姐那样说,我终究也不能信。我想这孩子并不糊涂,若说她心高性傲,倒是不假。去年他大舅生日,她跟我谈过心。依她的心思,总想给哥哥兄弟,好歹先娶了亲,无论怎么不贤,母亲也有人扶侍了。论理这孩子说话,很有见识,姐姐很该应允才是道理。一来是孩手孝心,二来孩子出阁,姐姐也有人扶侍,乐得不多等二年。何苦这么早,逼迫孩子呢?”德氏听到此处,叹了口气道:“嗳,我的心事,你哪儿知道,”说着,眼泪婆婆,叹息不止。德大舅母劝道:“姐姐不必着急。我看着不要紧,十成占九成,是冲撞什么了。去年他大舅生日,不就是这样儿吗?”正说着,丽格进来,说三蝶儿吃下药去,已经睡了。德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