稳,只听抬轿的轿夫,嚷声搭轿,门外鼓乐齐作,新亲告辞声,陪客相送声,茶役赞礼声,儿童笑语声,连着门首鼓乐轿里哭声,闹闹哄哄,杂成一处。德氏倚着屋门,洒泪不止。忽见棚中亲友,一齐站起,门外走进一人,穿着四品武职公服,正是普津。后面跟随一人,年约二旬上下,面色绯红,头戴七品礼帽,足下缎靴,身穿枣红色甯绸袍子,上罩燕尾青簇新补褂,低头自外走来。普津拿了红毡,笑嘻嘻的道:“大娘请坐这是你养女儿赚的。”德氏一看,见是新郎官来此谢亲,连忙陪进屋去,先令其向上叩头,拜见先岳。自己抹着眼泪,亦坐下受了礼。常禄与普津见礼,随后与新郎相见。普津把礼节交过,即时告辞。只见棚中戚友,纷纷起立。大家嗫嗫哝哝,自去背地谈论。按下不表。
次日清晨梳洗,德氏与德大舅母去吃喜酒。先向亲家太太声述女儿糊涂,日后要求着婆婆,多加疼爱的话,按次又会见亲友,托氏指引道:“姐姐不认识,这是我妹妹。”德氏听了一愕,只见引见的那人,年在二十以外,媚气迎人,梳着两把旗头,穿一件簇新衣服,过来向德氏拉手,口称亲家太太。德氏不知是谁,正欲细问,忽见普津进来,请着德氏进房,笑吟吟的道:“看看我妹妹去吧。怎么这么大年纪,还像小孩子儿似的。这里我文大哥头生头养的儿子,娶了媳妇来,必比自己女儿还要疼爱,大娘先劝劝她去。”刚说完,忽见一群女眷,拥着新人出迎。只见三蝶儿头上,满排宫花,戴着珠翠钢子,身着八团绣褂,项挂朝珠,脸上的香脂铅粉,带有流泪的痕迹,望见德氏姑嫂自外走来,低头请了个安,转身便走。德氏见此光景,好生难过,当在新亲面前,不便落泪,只得勉强扎住,同了德大舅母走进新房。三蝶儿扯住母亲,先自呜呜的哭个不住,德氏忍着眼泪,婉言开导。三蝶儿不言不语。一昧啼哭。问她什么话,三蝶儿并不答言,仍是抹泪。急得德大舅母满身发燥,急忙与德氏出来,向托氏道:“没什么说的,孩子岁数小,又无能又老实,还得求亲家太太多疼她。我姐姐就放心了。”托氏道:“好亲家太太,姑娘的脾气性格,样样都好。就是她不听话,我心里不痛快,不怕姐姐过意,养儿子不容易,养女儿也不容易。久日以后,就盼他夫妻和睦,咱们两下里就全都喜欢了。”说着,酒筵齐备,请着德氏坐了席。德大舅母不放心,恐怕两造里要闹口舌,随向坐陪的女客,悄悄说道:“一对新人,都是小孩子,按这样年月说,总算难得。”说的那一女眷,不觉笑了。
一时有普津过来,带领新郎官跪地敬酒。德氏坐了一会,望着方才德氏引见的那人,越想越眼生,不知在何处见过面,究竟是什么亲家?遂一面起席,悄悄与旁人打听。旁人都掩口而笑。当在托氏面前,不好直说。托氏亦看出光景,叹了口气道:“亲家太太不用问,这是您亲家老爷老不成气、背我在外间娶的,嫁家姓范,还有个好绰号,叫什么盖九城。因为三月里要娶儿媳妇,不得不早早归家,省得儿媳妇过门耻笑。”说着,向德氏使眼色道:“您瞧这块骨头,孟良怎么盗来着?”德氏扭项一看,见范氏站在一旁,同一个少年男客,指手画脚的又说又笑,德氏哼哼两声,又向托氏说一声好。托氏闹了一楞,诚恐因为此事,不肯答应冰人。随向左右女眷,俯耳唧咕一回,众人皆各点头,先陪着德氏起席,进到屋内笑道:“亲家太太尽管放心。姑娘这里,决不能受气。”瑞氏亦插言道:“什么受气,孩子挺好的,谁敢给她受气,我豁除老命去,合她挤了。”说罢,气昂昂坐在一旁。看那光景,好像因娶范氏,很透生气似的。揪住德氏道:“亲家太太,我怎样疼孙子,怎样的疼孙子媳妇,难道你的女孩儿,不是我的孙女儿吗?”一面说,一面吁吁直喘。德氏笑了笑道:“果然这样,我哪能不放心。不瞒老太太说,我寡妇失倚的,养她这么大,真不容易,”说着双眉竖起,语音渐高。德大舅母一听,好生害怕,惟恐诸事已过,再因小小枝节,生出恶感,随以别的话差了过去。订问托氏,几日回门的话。忽见范氏进来,唤了托氏出去,悄悄问道:“姐姐这样懦弱,太不像话。日后有人家说的,没我们说的。难道您这么大岁数,只听新亲的下马威,我们就没话问她吗?”托氏摇摇手道:“嗳,你不用小心,凡事都有我呢。孩子腼腆,自幼儿怕见生人,所以她才这样。”范氏道:“这可是您说的。既是这样,我就不管了。”说罢,赌气去了。托氏一听此话,不由冒火,惟碍于新亲之前,不便争吵。遂与德氏商量,四天回门。第五日要上坟拜祖。德氏点头答应,起身告辞。
到了回门之前,常斌备了轿车,接取三蝶儿,常禄备了轿车,来接新郎。三蝶儿刚一进门,拉住德氏臂膊放声大哭,德氏亦不禁落泪。想着娇生惯养的女儿,一旦离了亲娘,去作媳妇,实是一件苦事。随用婉言开导说:“大婆疼爱,公公婆婆也疼爱,姑爷又那样老实,人生一世,享福也不过如此。虽有个小叔小姑,毕竟年纪尚小。还让头生头长为长嫂的拔尖儿。常言说:出了门的媳妇,不如闺女。刚进门儿的人,自然显得生疏。等着熟悉几天,也就好了。”说着,又打听她公公婆婆,有无脾气?大婆婆小婆婆,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