豪劣绅,或可弊绝风情。”林公一面拜折入都,奏明一切,一面密令吉祥保带八个旗牌随行保护,自己乔装商人,带着史林恩、王安福等出衙门,径到阊门,雇坐民船,先赴常熟等县私行察访去了。
且说常熟为产米之区,田亩众多,赋额繁重,与昭文县同城分治。论理每年实征漕银数,应该较多于他县,哪知漕弊百出,常熟更甚于昭文。林公舟抵常熟南门外停泊,日间登岸,到城内茶坊酒肄中密查。那常熟居民,多数靠着田地生息为生,不愿经营工商事业。本来,做工经商,赚钱不易,有了田产,年年有定额租息收入,可以不劳而获,即使遇着荒年,田租无着,也只有一年亏耗,来年依旧可以照额收租,有了这种产业,谁还愿意经商做工呢?故当地除却一部分素无田亩的贫民,靠着小本经营为生,以外典当绸铺等一切大商店,皆属他省人出资经营的。一班收租粮户,好似无业游民,每日早晚赴茶坊中去消遣,喜欢杯中物的,都到酒肆中喝酒,不醉不归,终年如是。林公早已探明常熟粮户的习惯,故尔专向茶坊酒肆中去密查暗访。只见一班身装朴素,用钱节省的茶客,早上茶点心只花去十三文制钱;原来那时候百物价廉,小茶只要七文钱一碗,蟹壳黄每个只需两文饯,三个蟹壳黄只要六文,合着小茶七文,不过花费十三文,已吃得肚皮很饱。有一张桌子上,坐着同类的四个茶客,却在那里发牢骚,某甲首先发言道:“现在靠着收租吃饭的末日到了!莫怪田价日益跌落,有几个要紧完的败家子,开出经赈来卖田,除非东北乡或是南乡的石二头额子顶上好田,卖结巨室乡绅,也只好羊肉作狗肉卖,若是东乡任阳石牌六七斗额子的低田,简直送给人家,都无人受领呢!你想可叹不可叹。”旁边一人接口道:“说他则甚,现在的世界,真是暗无天日,就像家叔的一回事,提起了真气死呢!”接着又说出一大篇话来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待下回分解。
第32回茶肆无聊畅谈漕弊 谩藏诲盗忽见奇人
且说林公亲赴常熟,私访漕弊。在茶访中听得一班小粮户,聚在茶桌上大发牢骚,听某甲说东乡低田送给人都无人受领,正在惊异,又听某乙说道:“说来真是气恼,家叔因为不愿去求托蔡、浦,亲自带着五十多亩田单,到漕粮柜上去完纳,不料加出种种名目,比往年多完了一半,你想可恨不可恨?”说话未了,某丙又插言道:“我们表兄的产业,都是九年三熟的东乡低田,租米收不到,年年赔钱粮,赔得叫苦连天,这种田地,出卖又无人受领,正是没法抛弃呢!”林公在旁听得真切,暗想常熟本是鱼米之乡,田产甚为优沃,如何弄得恁般地步?
田产如此,漕赋弄得糟不可言,不知蔡、浦是何许人?漕书又何敢任意浮收,个中必有绝大弊端,必先查访明白,才可彻底根究。打定主意,便向旁坐的年老茶客问道:“老人家!你可听得那边桌上三位茶客的谈论?说得田如此不值钱,恐怕有感而发,未免言之过甚。在下是外路人,不知底细,听了倒觉诧异!你老人家对于此中情形,定然知晓,还望见告。”那老人看了林公一眼道:“老先生!听你口音好像是福建人?”林公应道:“正是,此次是到贵地来做些小生意,对于地方情形,不大知道。”老人接口道:“怪不得你不晓得,我们常熟的事,近年来,为了吃漕规,包完漕,闹得天翻地覆,县太爷不敢干涉,漕书差役更不敢过问,常、昭两县的漕米忙银,除一部分显宦巨绅仍旧自行完纳,以外粮户都托蔡、浦文武两举人经手代完。那蔡、浦两姓,是本地大族,蔡氏族中的粮田约摸共有二万多亩,一律有蔡文举经手,本人名下二千多亩,固然一毛不拔,就是族中托他代完的,也只完上忙,下忙一概不完;浦武举经手粮田比较蔡文举少一点儿,漕书所受损失为数甚巨,非但中饱全无,连带解省数额也凑不足,不得已只在小户上截长补短,添出种种名目,遂使零星小户一亩粮赋,简直要完亩半漕银,莫怪他们要直跳起来了!旁桌上三位茶客,谅也是小粮户,有苦无门诉,故在此发牢骚。”林公很惊异的说道:“蔡、浦有多大能为,能够一手掩盖全县的耳目,一班小粮户受了他的间接痛苦,为什么不到省里去告呢?”老人含笑说道:“老先生你是商家,怪不得你不懂得官场中的规矩。”林公听到这里,暗暗好笑,只因要他说出下文,便也含糊下去,并不和他声辩。那老人又续言道:“俗语说得好,官则为官,蔡文举未曾中举人的时候,弟兄三人都是秀才,住在北乡西洋地方,欠粮不完,县官派差催漕,姓蔡的非但不买账,又自恃学过武艺,三人出手,反而把两个差役一顿殴打,又把差船拔到岸上,架着干柴,举火烧毁差役无奈,只得回转衙门,哭诉本官!县官闻说抗粮不完,还要殴厚公差,不觉大发雷霆,马上请城守营许守备,带兵赶往西洋,把蔡氏三弟兄一并拿获到县。县官问过一堂,因他们都是秀才,不便擅自重办,只好暂时看管起来,一面行文学使,详革功名。哪知蔡氏弟兄,先托巨绅飞函学使,只说是常熟催粮差役如何横行不法,侮辱斯文,不留余地。学使信以为真,及至披阅详革公文,便严辞批驳,反说县官不能驾驭差役,以至敢于侮辱斯文,一味包庇三蔡。县官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