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道旁,骑马少年早巳加鞭远去。
一般闲人围绕着踩死儿童,林公和同伴也挤入人丛中观看,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泪流满面,正在那里向一老者呜咽说道:“可怜我是个寡孀,丈夫于三年前去世,只遗此子,名叫才宝,今日清明,我带他去祭扫坟墓,不料遇此骑马丧神,把吾儿踩得脑浆迸裂而死。只可恨不知道这丧神的姓名住址,如有哪位认识,恳清明白见告!”老者答道:“咱本是此间保正,名叫赵老海。骑马少年,却是认得,但是死的是死了!你就知道了那人,又打算怎样呢?”妇人挥泪说道:“我们母子二人,相依为命,孩子死了,我还指望些什么?探明了凶首的姓名住址,除了同他拚命之外,还有什么别法?”赵老海劝道:“我劝你不必如此了!难道死了一个不够,还去找上一个么?”有几个闲人劝她到衙门去喊冤。一时七嘴八舌,弄得那妇人没了主见,只是痛哭。
林公在旁看了,明知此中大有文章,便向妇人询问姓名住址。妇人自称徐王氏,家居海甸,亡夫名徐幼才,生前做药店伙计。林公又向赵老海询问骑马少年是谁?老海有些认得林公,连忙答道:“老爷!马上少年叫敬敏,是穆彰阿大人的兄弟。”
林公又向徐王氏说道:“你既不敢去告状,我看你儿子死得可怜,定当替你伸冤。”徐王氏含泪叩谢。林公一面命赵老海报县请验,一面进城回寓,草疏详叙敬敏为穆彰阿之兄弟,于闹市驰马,踩死徐才宝,并拟抚恤等情。次晨进呈,嘉庆帝亲批如议办理。又将原折掷给穆彰阿阅看,申饬他治家不严,罚俸三月,徐王氏从优抚恤。
再说那穆彭阿本与林公有隙,现在又添一重新仇,遂把林公恨如刺骨,处处暗算林公。亏得林公的老师王鼎官居工部尚书,平时视林公为第一得意门生,又见他与权奸穆彰阿两次作对,结下深仇,预料穆彰阿必然不肯干休,生怕林公遭了暗算,左思右想,只有把门生从速外放,方可避此危险。自己又与他有师生名分,未便保奏,便去与潘世恩商议,托他速保林公外放,避免穆彰阿的暗算。世恩平日也极器重林公,现在既受了王鼎重托,自然格外留心。事有凑巧,杭嘉湖道杜允绶丁忧开缺,浙抚奏请调补。世恩其时正为吏部尚书,专司百官升降补授,便即奏请为林公补授杭嘉湖道。疏称:“林某有将相才,久居言路,不能展其抱负,宜外放以觇其才能,得当即可大用。”
嘉庆帝览疏批准。
林公接到宫门抄之后,即日升辞赴任,并向老师与诸同寅处辞行。老师王鼎又设宴饯行,不邀陪客。师生俩酒至半酣后,王鼎屏退左右,向林公密语道:“贤契此次外放,却是我的主张。只因你与穆奸结下深仇,只怕他密图报复。常言道:‘明枪容易躲,暗箭最难防。’你还是从速离京为妙。只是江河险恶,步步荆棘,路途之中,难免不生意外,你是个文弱书生,凡事不可不防。我如今荐一个人给你,作伴而行,路上可保平安。”林公连忙谢道:“师座处处照顾门生,恩同肉骨,门生惟有铭诸肺腑,终身不忘。”王鼎说道:“为国爱贤,本属人臣之分,何足挂齿。”林公问道:“师座所荐之人,究竟是哪一位?现居何处?门生来朝就要动身,不知能否结伴同行?”王鼎含笑答道:“此人姓周名济,现在敝寓,他却并不因武功著名,大家只知他是文章妙手。此人你也见过。”林公想了一想道:“遮莫就是周保绪先生么?看他恂恂儒雅,不想竟会拳勇。”
王鼎答道:“正是此公。他自幼得少林高僧传授绝技,深藏不露,故朋辈只知他文才出众,不知兼精武功。他世居荆溪,为人任侠;因事往来齐鲁,响马拦路截劫,丧在他手里的为数也不少,因此结下深仇,绿林中人恨他入骨,预请此中高手,图乘机报复。乙丑早春,保绪来京应试,道出山东,有二人尾随身后,保绪却并未留意。晚间投宿客店,黄昏以后,灭烛就寝。
隔不多时,忽闻呀的一响,房门敞开,保绪看时,只见两盗全身扎靠,各执雪亮钢刀,一人扑到床前,举刀向床上猛砍。保绪手无寸铁,正在急切之际,瞥见一女子从门外蹿来,叱道:‘强盗休得伤人!’说时挥动手中双剑,向两盗夹背砍下,两盗忽听得外面有人进来,急转身挥刀迎战。那女子舞动双剑,力敌两盗,剑光闪处,一盗的脑袋劈个正着,横尸地上。另一盗自知不是对手,虚晃一刀夺门而遁。那女子手快,分心一剑,也被刺死。保绪惊惶之间,连忙下床,向女子道谢!并请教姓名?女子答道:‘婢子名叫红娥,是本店主人之女;相公来此投宿时,就见那二盗尾随,早做提防,潜伏暗中,等候动静;他们竟下手加害客官,婢子忍不住,便一口气将二人杀了,倒累客官受惊!’保绪连称:‘姑娘剑法精通,武艺出众,才能力歼二盗,救了鄙人,此恩此德,没齿不忘。’二人正在说话,店主也走了进来,瞧见地上横着盗尸,向红娥跺足道:‘红儿!你太胆大妄为了。这两个,都是山东著名的响马,如今被你杀了,他们同党知道了,岂不要来寻仇报复?那时又如何处置呢?’红娥闻言,也自悔鲁莽。保绪插言道:‘姑娘拚死救了鄙人,却与响马结下深仇,我又何忍见姑娘受盗暗算。为今之计,不如暂时与我同往京师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