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可知。”然想到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又觉得涣涣最有情最有趣,十分难舍。忽又想道伯母康夫人行事豁达,怕兄耿瞒照为人友爱,若将实情上达,未必不将涣涣送来。但父母之怒责可忧,兄弟之讥笑可愧,亲戚之议论可羞,奴仆之轻薄可耻。以此千思万虑,真是肠一日而九回矣。要作几首诗词,发明心志,又一时作的不好。因将涣涣所赠物事都带在身边,那一柄白纸字扇,刻不离手。于是常到耿朗家以幸涣涣一见。或陪伯母坐谈于正寝,或与伯兄共话于前厅。正寝内左右服事者,乃采蘩、采苹、采藻、采芹、采绿诸婢,前厅中左右服事者,乃金莺、玉燕、白鹿、青猿各童。即往两厢两所各处游赏,或酒或茶,俱是鼎儿、养氏、江氏、海氏承应。及至拜见诸嫂,则枝儿、春畹、喜儿、绿云、汀烟亦多回避。其余连影儿也无。又算定五日一次彩云看病之期,黎明便去伺候。谁知彩云偏借带了猗猗,总不见有涣涣,心中实在委绝不下。
一日耿服在叔父耿怀家,与耿月旋、耿?讲究诗文。恰遇耿朗亦来,兄弟四个,同茶同饭。无意中将耿服的扇子拿来一看,是一首香奁体七言四句回文诗。形景气度,当是个多情女子。再看那字体,端庄流丽,绝似梦卿。至于用墨运笔,更一毫不差,于是心中大加疑惑。及至看完,方才释手。耿服即便取起,笼入袖内,再也不拿出来,似怕人见的光景,耿朗益发生疑。然那首回文诗,却早记在心上。耿?道:“近来四哥精神恍惚,似有甚心事一般,何不向我们说来,或可分析一二?”耿服道:“忧从中来,谁能分得?虽有兄弟,亦无如之何也!”耿朗道:“天下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。四弟自说忧从中来,是自作自受,自然用兄弟不着。要用兄弟时,就未必真无如之何也。天地间为臣者尽忠补过,则曰忧国。为子者追祖亢宗,则曰忧家。今四弟未登仕版,国无可忧。上有父兄,家无可忧。则所忧者,非衣食末物,即儿女私情。且以我辈藉祖父余荫,衣锦食肉,有何可忧?以弟材料,显仕不难,亦不必忧。所忧者,不过妻妾耳!妻妾虽亦有定命,然比之功名富贵,还可以人力谋求,安见兄弟便不可分忧?”耿服听了此话,只道耿朗已晓得涣涣事体,半日总不言语。耿朗又只顾与耿旋、耿?讨论诗文,却再也不提起这话,到晚各自回家。这一来有分教:梳妆队里,又添出宋氏墨娥。歌舞班中,早引来唐家红线。
散人曰:上回已丑彩云矣,而此回又继之以一日几般妆,所谓愈增其丑也。
下半回正应第二十三回,书扇留疑,且为下回贝锦、箕芳、青裳、丹棘人室,同归立案。
”天下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。”耿朗亦一庸人也,而较之耿服,则庸中杰出者耳。此书内不庸者四人,曰公明达、曰季狸、曰田春碗、曰宣爱娘。若燕梦卿,乃不庸中之庸者也,何者?以其有头巾气也。
公明达、季狸吾不得而企之矣,春畹有材有命,亦非吾所可望。无已,则爱娘可也。爱娘于纷华靡丽中大有隐逸之致,于人无忤,于世无争,见者莫不爱而悦之,盖其心早已勘破一切,都不必认真也。《鲁论》曰:“智者乐水。”又曰:“智者乐。”吾于爱娘亦云。
第二十七回 贝锦箕芳双入室 青裳丹棘两同归
业向人寰障翳氛,全凭臭味判莸薰。
楚腰若肯夸莲步,早逞凌波蹙绣裙。
却说耿朗道破耿服心事,回至家中禀知康夫人,康夫人道:“男大当婚,自然有些思虑。你何不先禀明叔母,再作商议。”耿朗遂乘便禀过荆夫人,荆夫人亦有些看出来。虽令媒的各处撮合,奈一时难得相当。延至八月初间,耿服渐渐露出病形。若痴若狂,常门窗几上上写三个字道:“溱与洧”,人都不解其意。这日耿朗看病回家,和云屏、梦卿追究。梦卿想够多时,忽然道:“是了!大娘可悟得“溱与洧,方涣涣兮”否?”云屏听了大惊道:“是,是。不错,不错。”耿朗道:“这是怎样解?”云屏即将涣涣在梦中如何哭笑,如何声叫之处,细说一遍。耿朗道:“若如此说来,则四弟之病竟是为涣涣而起,可笑天下有如此痴人。且涣涣人才又不甚好,何至如此劳思?”梦卿因劝耿朗道:“大凡人情意相投,纵容貌寻常,也生怜爱。况涣涣尚有几分人才,四叔既垂青盼,自然要动心怀。官人何不将涣涣送去,万一四叔之病因此而起,岂非快事?”耿朗听了欣然道:“二娘所言甚是,只恐送去四弟不受奈何?”梦卿道:“若明明相送,或恐四叔碍于世俗,执拗不收。若预先禀明叔母,教涣涣前去事奉汤药,又安有不受之理?”耿朗点头应允。梦卿又向云屏道:“五娘房内,只有侍女四人。今除去涣涣,只剩得三个。且望大伯父家去,五娘又不另带别人,素日却最喜猗猗,前日已随过一次,我想就将猗猗送给五娘何如?”云屏道:“这益发处治得周到。”于是耿朗、云屏禀明棠夫人、康夫人、荆夫人,将猗猗替了涣涣,定于初十日送涣涣前往。
到得初十,云屏将涣涣妆饰的玉琢花团,又赏许多衣物,涣涣拜别而去。过了数日,已是八月十四,果然耿服一日好似一日。耿泗国日喜梦卿颖悟过人,忠厚行事,又送两个侍女来:一名贝锦,一名箕芳。耿太仆因喜梦卿劝夫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