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在没有人可以依靠。所以嘱托我来找你。我并且已经替他在那太湖里面,买下一所楼屋,留个退身之处。你前儿不见那宝带桥里面一丛修竹,几株垂杨,绿葱葱的所在么?那便是我替他营下的别业。如今日到了此地,只等天晚,我便前去引他到来船上,人不知鬼不觉,那么着风帆一扯,把个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,提出了火坑,也就了我心愿,并且还了你两个的心愿,你道好也不好?”说着,那陆位明早已手舞足蹈起来,施逖生也是乐不可支。
夕阳西匿,薯烟四起,一叶之小舟,泊在幽僻的荒港里面。陆位明与施逖生晚餐毕,位明便站起来,一手摸摸手枪,却在腰袋存着无误,又转身把皮袋打开,检点了几包物件,一古脑儿揣在怀里,把皮包提在手里,又把头上的假发摸一摸,走上船头,向水中照一照影子,居然是个青年妇人,毫无破绽。便向施逖生道:
“你与穆西儿等在此地,少顷我同一个人下来,你们莫问是谁,速率把船并力摇开去便了。”逖生与穆西儿唯唯承命。位明便扭扭捏捏的,装着妇人行走去了。施逖生不禁哑然失笑。
第七章 侥幸入城
是夜,正是望后三日,天气很觉凉爽,微风吹岸柳,凉露湿疏花。入城的大路中间,穿花拂柳的走着一个青年妇人,手里提着一个皮包,跚跚的往前走去。忽然城头上吹起角号,哄哄的放起两个大炮,震着他的耳鼓,不禁吃了一惊。那脚步便和钉住在地上一般,再移不动。心里懊恨道: “我不该走的这等慢,如今已是二炮,这城门定早关了,进去不得。我若回到船里去时,岂不是被施逖生见笑?我说六点钟后保管教那柳非烟出来的话,谅他定是记着。如今怎好空手回去?”想到这里,便觉进退两难。忽又道: “且莫管他,我既到此地,无论如何,且到城门口再说。或是打水门里游进去,或是从旱城门上,花几个钱,挂进城去。只要到得柳非烟家里,那就可以想法子了。例在明早出城,也算不得迟。”因不禁回头一笑道: “施逖生,劳你呆等一夜,委实对你不起罢了。”想定,便仍往前走来。
看看已近城门,自己究竟是个犯人,不禁有些胆怯。才转个湾儿,忽见有一群人马,点着许多高照灯笼,蜂拥而来,疾忙避入深林。看时,却是一位大吏,方从城里出来的,想必有甚大事,所以才开城出来。 “趁这机会,或可混进城去,倒也省得冒险,我不免迳到城口去等他转来时,跟着进去。”方待举步,迎面又接接连连来了府县等官。心中大喜,想必城门兀自未闭。奔到城口,果然豁朗朗的大开着,还有许多的香车宝马,也从城里出来。灯火照耀,宛如白昼。见了这景象,不禁心中骇异。进得城来,也没有人向他盘查。此时陆位明就如盼榜的举子,居然幸中,欢喜的心花儿怒开,身上倒反急出一身冷汗,一路向柳非烟家里寻去。
第八章 柳非烟之历史
柳非烟并不是个娼妓,他父亲因犯了罪,充边出去,他母亲方氏尚在青年,顾念家计艰难,便设法引些良家子弟拢来,抽头聚赌,养活小女。其时柳非烟才十二岁,已出落得如花似玉。梳起两个丫髻,便和画上的美人儿一般。知识未开,竟也不知道那些来来往往的阔公子,为着什么缘故,都肯把尽多的银钱,搬运来孝敬他母亲,自己倒落得好吃好穿,享些痴福。过了几岁,才有些觉得他母亲的事,不很体面,心里一个老大不愿意,便一天到晚,没个好脸色给人家看。
他那两湾蛾眉,便变了似颦似蹙的绿得可爱,一双媚眼,也变了个含愁含怨的俊得可怜。那些阔公子,不是恶区他笑,便是硬弄他哭。内中只有一个施爱生公子,稍解怜情。因为他们住的屋子窄小,便独出巨资,替他们起了一所园亭,叫做柳烟别墅,给他母女居住。落成以后,带他兄弟逖生到来游玩。
这逖生早有神童之号,柳非烟闻名已久。他两个一见便觉倾心,他母亲和爱生是个旧交,所以也不防范他们两小。后来施爱生做了江苏的官去,那方氏已是徐娘,爱生也就把他当作鸡肋,竟此舍了。逖生因随着他哥子上任去,这个空当儿,便钻了个卫默生。那卫默生的宗旨,又是与爱生不同,面子是恋着方氏,心里却爱的非烟,老菱芋奶几乎一祸煮熟。亏得施逖生一灵不爽,不上一个月,便又单身跑到此地来,与非烟厮恋。这所园子,本来是施家私产,并没有卖结方氏,亦未尝租与柳家。园主到来,谁敢讲个不字?卫默生本想给他母女搬出去另住,只是方氏又恐怕女儿落在他手,日后不能另生方法,因此不愿。他先前实想逖生既恋他女儿,便在逖生身上发注大财。那知逖生手头竟不名一文,全挂子都在他哥子手里,只算笔尖上挣得几个零钱,是他自己的私蓄,这却能得多少?因此便深恶痛嫉了这逖生。幸而卫默生拔刀相向,以后逖生竟尔绝迹。方氏差觉满意,以为从今而后,他女儿便无牵绊,却不道他那极世聪明的非烟,就在这当儿,做出一当好运动,那满身侠骨的陆位明,也就在这当儿,成了一椿大功劳。
陆位明因犯了罪,扮做卖花婆,到柳家去。遇卫默生在时,总要弄他好许多银钱。凡是陆位明拿进去的珠翠和些钻石,柳非烟见了总要买他许多,这笔钱就要卫默生会钞。卫默生要结非烟欢心,怎敢讲个不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