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。侍女们递了茶,任太太便呼:“贤侄,往常我与你叔叔、妹子谈及你自小在我家多,在自家少,一自长成,朴质忠厚。今日瞬息间我两老年已五十多。”彭剪道:“小侄向叨过爱,不异一脉之亲,无日不思来请安。只因公门事烦,从前事缓。”言毕,即潸然下泪。任太公夫妻只想他是为彼两老年迈悲感,忙解劝道:“贤侄何须如此?”彭剪道:“小侄见叔、婶年纪高了,小侄不能久侍左右,心甚不忍舍。”任太公夫妻闻言,也心酸起来,道:“贤侄不须说此不利之言,我两老虽然有了年纪,只是身体还壮健,与贤侄你尚可聚首几年。”彭剪流泪摇头道:“你两老须有寿,侄儿从今日以后,就不能见两尊年了!”说罢,竟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。任太公夫妻就忙问道:“贤侄年方富,何出此不利之言?”有丫环们用托盆儿搬上莱来了。任太公便坐了座位,对桃花女道:“女儿,彭家哥哥不是外人,你幼时,他也不知怀抱过你多少,今日不须回避,就同在此用膳罢。”太公与老彭对坐,任太太与小姐横头并肩坐。太公斟了酒,递过与彭剪,呼:“贤侄,且开怀用酒!”
彭剪接了酒,放下道:“非是侄儿不吃酒,今日不过来看看叔、婶、妹妹,以表我心,完我心头口口,还有甚心饮酒?”任太公呼:“贤侄,我看你一进门来,面有忧色,才说的又是些断头话,如今说的更糊涂。到底为着什么事?”彭剪见问,流泪道,“小侄今夜四更就死了。因想叔、婶待我一场,故此来辞你两老,从今再不见我了!”说罢又大哭。任氏夫妻齐道:“此话从何说起?好好的人,怎么一夜便死?”彭剪便将周公与他卜卦的话说知。太公夫妻道:“原来为此。这周公之卦,未必全验!”当下桃花女在旁见彭剪有此烦恼,后来方说知卜卦断死之事,只令人按撩不住,即呼:“哥哥,小妹粗知卦理,你把八字说来,小妹与你推算看看!”任太公道:“我也记得你的生辰八字。”忙说出彭剪的八字。桃花女把玉手轮掐了一回,心下吃了一惊,道:“周公八卦,果也判决无差!”不觉沉吟起来。任氏夫妻忙问道:“女儿,莫非周公卦果真么?”小姐道:“果然算的一些也不错!今晚四更,吐血而亡。”太公夫妻与彭剪一齐垂泪道:“可有救否?”桃花女低头无语,半晌,又掐了一回道:“有到有救,只是太费周折。”任太公夫妻道:“费周折也不妨。你看爹娘之面,救救彭家哥哥罢!”小姐道:“此法落耳不传,你可跟我到后花园来说知。”便抽身同彭剪往后园去了。任家与彭剪是通家叔侄,便不管他二人,两老仍在后楼饮酒。
桃花女与彭剪来至后园小亭中坐下,便问彭剪:“城里何方可有座三官庙否?”彭剪言:“此座三官庙香火甚旺。”桃花女道:“妹妹算定今夜七月十五中元胜会,北斗星君该朝玉京之期,定二更回来,落在此庙内,注人间的轮回。你速办好片香,另要净水七杯,斗灯七盏,沐浴更衣,日落时摆设在三官庙内,心虔秉祝,念‘大圣北斗元君’宝号,不可住口。到了二更,你可在供桌下等侯。我再给你个宝贝袋。”忙向锦匣中取出一个金系子,递与老彭,又教他一卷神光咒:“等星君下降,不必害怕。只听他们叫到你名字,就从供桌下念咒,敲起金系子出来,向星君讨寿。星君必然准的。这个金系子与这篇神咒,是克星君的。你在敲、念起来,他们就心惊头痛。事完,你回府去安歇,保你的无事。若是周公追问你,切不可说出我来。至要至嘱!你速去照此而行。”老彭听了,喜之不尽,呼:“妹妹是我的大恩人也!待事暇,再来叩谢!”言罢便别出去,见任太公两老,又言:“解法不能泄漏,侄儿要回去照办!”两老听了,道。“如此,我也不留你了!”任太公又言:“果也无事,明早贤侄必须来走走,免我两老挂心!”彭剪连连应允道。“这也自然。”
是晚,彭剪洗净身体,依着小姐的吩咐,一一办完。教人抬至三官庙,叮咛庙祝:“此夜不许闲人进来!”他独自一人跪在当中,念起北斗星君宝号,焚起片香。一到二更,只听得一阵风响,正是合此时候了,连忙躲入供桌下。觉得一阵异香扑鼻,就有人说话道:“这是什么人的供献?就知道吾神等降下?预先备下,到也洁净。”歇了一刻,忽听得下边叫起名字来,一个一个听得真切。忽然叫道:“彭剪!”堂上有人道:“享寿五十。今夜四更,吐血而亡!”彭剪听见,唬得魂魄悚然。
不知此夜彭剪生死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九回 求搭救彭剪添寿 愤破卦周乾生嗔
诗曰:
问余何事栖碧山,笑而不答心自闲。
桃花流水杳然去,别有天地非人间。
再说彭剪在供桌底下听见一神叫他名字,又言“此夜四更应注吐血而亡”,唬得大惊,口中急急念咒,敲着金系子,又闻火德星君道:“谁敢用法咒来克吾等?”彭剪在桌底下钻出头来一看,只见两旁坐着九位神圣,皆是奇形异状,凶恶骇人。他即速忙跪在当中,口中不住的念咒,手中不住的敲金系子。只见第一星君开言呼:“彭剪!快住了响器,口中勿得念咒!你今想求寿么?可向第五位星君面前去求。”只见第五位星君道:“吾等既受他的供享,况他为人忠厚,生平无恶果,又是桃园仙子教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