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么不敢,管保他就无的可说。”何别驾点头道:“这样甚好,你且先照旧跪下罢。”金宏听了,只得再行跪下。何别驾便吩咐下去,再把李成带上堂来。少时带到,朝上跪下。金宏是憋着一肚子的恼恨,此时见了李成,早已气往上撞,所以没有容堂上问话,便先说道:“姓李的,你告我偷你的东西,我也把你杀人的事情,全都供出来了,谁的罪轻?谁的罪重?”李成听了,不由得一愣,但是他的心眼儿,比着金宏竟自聪明得多,略一迟顿,早已悟出这个道理来。当下便把眼直望着何别驾,微笑说道:“老爷,你总算能够问案就结了。”随又向着金宏,叹了一口气道:“兄弟,你是上了当了,我并不曾告你偷我的东西。你想,不用说我的短处,我在你的手内,就凭咱们两个人的交情,能够因为这一点小事,彼此反目么?”金宏此时也就醒过味儿来,悔恨无地的说道:“大哥,这是怎么说的,我可实在对不起你,全都怪那混帐东西出的坏主意,我算叫他给装了去了。”这倒不错,何别驾算是当着面儿,叫他给骂下来了。只见李成很慷慨的说道:“你也不用后悔,这是我的报应临头,并不怪你。常言讲得好,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那还不是分所当然吗。况且我又活了这些年,如今再给他偿命,已是很合算的了。”何别驾听到这里,便道:“这样敢作敢当,才算得是好汉子呢!既然如此,你就都说出来罢。”李成点了一点头,便把杀马标的事,又简单的说了一番,跟金宏所说的,情形相符,并无二致。招房早把供辞,全都写好了,便叫二人当堂画押。李成拿过笔来就画,一些儿也不在意。倒是金宏觉得对不住朋友,说这是诓骗出来的,不肯落笔,反倒李成劝他画了。当下这才退堂,将二人一齐收押。
倘问李成何以能这样直供无讳,把死生置之度处,原来他是想开了,因为那个疮来势特凶,大概用不了三五个月,就要性命不保,纵然说是抵偿,也不会到法场上去的,这样现成的好汉子,为什么不充一充呢。此外还有一层,就是因为金宏已经把情节全都招认出来了,此时要再托赖,那不是找着受刑吗。自己病得这个样子,眼前叫皮肉受苦,实在有些犯不上。
他看破这两层道理,自然是顺供画押了。
再说何别驾坐在公堂上,审完了一个再审一个,然后又把两个人合在一起审,连前带后,足足有好几点钟的工夫,方才办理清楚,闹得腰也酸了,腿也麻了,头也晕了,眼也花了,周身都不得劲几了。但是他的心中,却觉得兴致勃勃,这是因为花牌楼的案件,不但从先震动一时,如今也还流到人口,哪里晓得有偌大的冤屈。现在从自己的手内,捕得真凶,诱出清供,把多年的覆盆之枉,一旦给昭雪出来,还不等于包孝肃再世么!所以不由得非常高兴。但是他不想一想,这件案子,若从根本推翻,不但一个现任的道台,一个现任的参将,都担着绝大的处分,就是已故的两江总督沈文肃公,也要担着不是呢。只为匆忙之际,也顾不得涉想及此事。当时退堂以后,他都不曾歇息,立刻拿了供辞,便到后边,去见总办祝赓廷观察,把事情的经过,一一回明,然后方把供辞呈上。
祝观察听了,觉得事出意外,也频频摇头叹息。当下先把供辞大略的看了一看,又沉吟了一回,方才向何别驾说道:“你老哥于无意之中破此奇案,足见办事细心,不可多得。但是此案牵涉太大,我也作不得主,不过多年冤案,破获一朝,并且行凶的人肯于直认不讳,此中似有天意,我作官的人自以主张公道为是,既然晓得冤抑,还能忍心置之不理么?看来只好回明制台,再候示下的了。”何别驾一听,也不禁有些悚然,便诺诺连声而退。祝观察因为天色已晚,便定于明天上院,再见制台。却不料就在当天夜里,保甲局内又生出一件贿买未成之事。原来何别驾在公堂上审讯李成、金宏二人,把花牌楼久经定谳的案子,忽然从根本上一旦推翻,从先被杀的和尚跟屠户,直到今天方才证明是枉死之鬼,所有真凶及案中情节,至此始行破获,这可称得起是一件奇事咧,所以保甲局内立时就轰嚷开了,一干差役人等到得外边,简直的是有口皆碑,逢人辄道,这并非有意宣传,实在是人情之常,不足为怪。于是这个消息,便像狂风骤雨一般,大有无远弗届之势。别人先不必讲,单说那伤天害理的胡得胜,他因为这些年来官运亨通,扶摇直上,居然作到督标参将的地位,真乃是锦绣前程,非常灿烂,早把这件事忘怀了。殊不知报应难逃,只争迟早。忽然这天外飞来的消息到了他的耳中,就像一个焦雷,从头顶上,一直劈到了脚底下,只闹得三魂少二,七魄剩一,那番害怕,仿佛刀已经到了脖子上头,真是早知如此,悔不当初。从先以为害了人家,如今方才晓得,原是害了自己。但是事已作错,后悔也是枉然,于是定了一定神,要想个补救之法。后来筹画已定,便唤了一名心腹机警的家丁,给了他些银子,嘱咐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赶快前去办理,休得耽误。
家丁领命而去。那时已到了夜里,来到保甲局,向管理看守的人花了钱,方得跟李成、金宏晤面。二人见一个陌生人前来探视,一见面,先问过姓名,便满脸和气的说了几句关切的话。二人肚里寻思,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