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下去吗?话说到这里,请诸位不要心焦,自然是曲折迂回,另有一番道理。古人说得好,不过盘根错节之秋,不足以见利器。倘非梗阻横生,波澜陡起,怎见得达空能够善报师警,不忘遗嘱呢。
闲言放下,且谈止文。再说胡得胜行贿未成,刘制台嘱令搁置,这仅是破案当天夜里跟第二天白昼之事。同时还有别的事情,应该叙述。无奈一枝笔,写不了两件事,只能说过一边,再说那一边。原来那李刚在公堂上听了李成、金宏的供辞,心中真有说不出来的滋味,就是于悲感之外,还另外觉着快活。本来数载沉冤一朝得白,以骨肉亲情的关系,精神怎能不为之一振呢。所以公堂上的事情一完,他便飞也似的奔了大慈寺,好给达空送信,商量一个办法。及至进得庙内,来到屋中,举目看时,不由得吓了一跳,只见达空坐着,他外甥小吉祥儿站着,两个人全都是泪痕满面,便不禁脱口说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达空见是李刚,忙着起身让座。那小吉祥儿,也叫了一声舅舅。落座以后,李刚指着小吉祥儿,向达空说道:“别是这个浑孩子,又把你给气着了罢。不然的话,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伤心呢?”达空还不答言。小吉祥儿早把眼睛一瞪,抢着说道:“舅舅,你这不是胡赖我吗。我劝你没有打听明白,趁早儿少说话。”李刚一听,便道:“你这小小年纪,怎么不管跟谁,说出话来,就是这愣子味,真是跟你那死去的爸爸一模一样。”小吉祥儿哼了一声道:“那还用说吗,我不跟我爸爸一样,难道还跟别人一样么?”李刚一听这个话,简直的是越来越浑了,闹得笑不得,恼不得,便看着达空道:“你听听,这个孩子,是越大越不懂得人事,将来可该怎么好?”达空道:“各人有各人的脾气性,咱们先不要谈这个话罢。你方才不是问我,因为什么伤心吗?”李刚听到这里,点了一点头。
达空便叹了一口气道:“今天是我师的生忌,刚才上了一回供。
我跟他提起往日之事,所以彼此伤心落泪。你看,枉自过了这些年,一点报仇的机会也没有,不是活活地要把人愁死么?”
达空说到此处,早已神色凄惨,眼含痛泪起来。
李刚此时却不禁得意一笑道:“常言讲得好,来早了,不如来巧。今天这一趟,我就给你送机会来啦。并且这个机会,不比寻常,简直的是瓮里捉鳖,再也没有跑儿。”达空听到这里,倏然立起身形,眼里含着的泪,有如下坂的骏马,刷地直流下来,口中说道:“我那苦命的师父,不信也有这一天。”他说完这两句话,便赶到李刚面前道:“到底是怎么一个机会,请你快快告诉我说。”李刚道:“你不要忙,先坐下,听我慢慢的告诉你说,这可不是三言五语,就能够说清楚的。”达空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,不肯坐下。李刚知道他是心里着急,便道:“你不用这个样子,我先把话核儿,告诉你说罢,就是花牌楼那一案的正凶,已经捉住了,并且他毫无推诿的,把以前作案的始末缘由,全都从实的供了出来。你想,有了这个真凭实据,那番天大的冤枉,不就自然而然的,给洗刷出来了吗?”
达空听到此处,这才长长地,出了一口气,照旧坐下。此时小吉祥儿却插口道:“拿住了又当怎样,反正老师父,跟我爸爸,都早就作了替死鬼,满让又有了正凶,难道他们两个人还能活得了吗?”达空唉了一声,又不禁泪流满面。李刚皱眉道:“你这孩子说话可真憋拗,虽然活不了,还不能替死者报仇么。”达空赶忙拦住道:“不要给他讲解了,咱们且谈正经的话罢。到底这件案子是怎么破的?”李刚此时,方把事情的原委,一一说明。那达空经过这十来年的工夫,心思是开展了,见解是透澈了,听完以后,便点头说道:“这可真是天理昭彰,只争迟早。要按照情形说,纵然咱们不去申诉,以前的冤枉,也是要昭雪的。因为这么大的案件,是不能马马虎虎过去的。
不过有一样,此事非同小可,不但胡得胜现在是督标参将,未便擅行拘办,而且这件案子,还要牵涉到洪道台的身上,岂是保甲局总办能够作得主的。看来此事,若果能彻底根究,势非禀明制台不可。”李刚听了,连连称是。当时达空又沉思了一会,方才说道:“从来官官相护,本是宦场的老例。我想那保甲局总办,也未必准能破除情面,一秉大公的。况且一经走漏消息,情托贿买之事,难保必无,那时便又多了一层障碍。看来还是趁早的递个诉呈,控告胡得胜,当初生心陷害。须防他迟则有变。”李刚道:“这话有理,但是这一纸呈状,你要往哪递呢?”达空道:“自然先在保甲局里去递,看他是怎么一个批法。倘若路数不对,再到制台衙门里直接去告状,也不算晚。要是一起首就越级上控,在道理上是讲不下去的。”李刚道:“就是这么办罢。等你递上以后,我再从旁打探消息。不过这一纸状子,说话可要有分寸。我看罪魁祸首,只是胡得胜一人,除去用笔尖儿,把他扣住了,别人总要少加牵涉,省得把事情闹得太大了,那时又许僵住咧。”
达空道:“你放心罢,这个我全都明白,况且这一纸状子,现在我自己尽能写得好,用不着去求人的。既然是自己动笔,还有个不瞻前顾后,处处全都虑到的吗?”李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