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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2-梦中缘-清-李修行-第29页

意问道:“吴瑞生是姐姐的甚人?为何替他吊泪?”翠娟道:“我心中别有所思,非此人。”只说了这一句,那眼中之泪越发流的多了,流的全然没有个收救,兰英见翠娟如此关情,也不觉触起心头之恸,那粉面上泪珠亦扑簌簌流个不祝翠娟见兰英也流泪,心中便疑,说道:“我今日流泪,是有事关心,妹妹的泪却从何处而来?”兰英道:“姐姐的泪从那里来,便知你妹妹之泪也是从那里来。”翠娟听了兰英这半含半吐的话,心中道:他这话说的不为无因,莫不是兰英也与吴瑞生有甚么私情?不然何为语中带刺?待我再探他一探。”说道:“我的心事我自己知道,你那里晓得?妹妹你吊泪的由来不是为着姨母,就是为着家乡,却与你姐姐的泪大不相同。”兰英道:“你妹妹今日之泪,也不专为着母亲、家乡。”翠娟道:“既不为着母亲,又不为着家乡,却是为何人吊泪?”兰英道:“你为着谁吊泪,我也是为着谁吊泪,我与姐姐之泪乃同发一源也。”舜华在旁听他二人说的俱是瞒神瞒鬼的话,说道:“姐姐说的这些言语半含半吐,却似碍着我一人,不好明言的一般。我就姐姐之言忖姐姐之心,亦能料出几分。我看你二人眼角攒旧恨,眉头锁新愁,而心之所注,又似在思亲思乡之外,你若果有甚么心事,不妨明说,决不可拿着你妹妹当作外人。”兰英听了舜华之言,知不可瞒他,便向着翠娟道:“姐姐,你的心事已被妹子看破。今日又何隐隐藏藏?你那私约吴郎的事,快些投了首罢!”翠娟见兰英说着他那隐情,不觉羞的满面通红,说道:“吴郎恁般口敞,为甚么把此事闻于外人?”兰英道:“姐姐你错怪他,你那事情他也不曾闻于外人,还是闻于局内之人。”翠娟道:“妹妹既知此事,想妹妹便是局内之人。”兰英道:“姐姐你尽自聪明,阿必把我来问道家?”舜华道:“听你所言,料你两个都是局内之人,独有我舜华一人,二位姐姐何不把局外之人亦引于局内,拖带妹妹也受些风光。”翠娟、兰英道:“咱姊妹三人虽是三姓,何啻一家,倘上天怜念,使我后日团圆,誓必共事一夫,做那娥皇女英的故事。”舜华道:“我姐妹居不同地,数千里外得聚在一处,亦可谓世上奇缘。若后日果如姐姐之言,我木舜华之志愿足矣。”说完,三人遂对天誓道:“我三人今日固是姊妹,就到了于归之日,还要期为姊妹,一语既定,终不爽言,皇天后土,过往神明,共鉴此心。”盟罢,方才回宅去了。正是:一注心香祷告天,真心共吐在花间。
异乡姊妹情多重,要作皇英佳事传。
话分两头,却说吴瑞生自静悟轩中会了兰英小姐,又从轩后逾墙而出。到了晚上回家,忽听他嫂嫂说起贼信,心下便着了一惊,说道:“我与小姐好无缘也,怎么好事方才到手,偏偏就遇着贼来打拐?”又转念道:“虽是贼来打拐,少不得我嫂嫂邀着他同去躲藏,未必不还仗着我吴瑞生在前引路,到是遇了兵变,反使我得睹芳容,这还是不幸中之幸也。只愁我守着小姐,见了他的花容,引的我抓耳挠腮,那时教我如何禁受?这是小事,难得小姐亲近,就是到那按捺不住的时节,只消借重我十个指头,着他权做小姐,替他与我煞火,思到此处,不唯不愁,反觉快意。到了次日,闻说贼兵已过九江,悟圆从水宅回来,吩咐吴瑞生道:“水宅孤孀幼女只得我去引着他躲避,我先到他宅上和水夫人安排安排,待信息急了,你也出去等着,好就一处,全去避难。”说完,悟圆遂携了几个包袱,领着两个徒弟出门去了。
吴瑞生在庵〔中〕也把自己随身的物件收拾停当,领着琴童、书童一同出了庵门,要候他嫂嫂出来同走。熟知候了顿饭时节,绝不见他嫂嫂出水宅之门,又见逃难的人将已过尽,心中着急,遂到了水宅门前一看,见他们已封锁,才知他嫂嫂同夫人、小姐先走了,此时竟把吴瑞生闪了一个挣。到了此时方把从前的妄想收讫,始去避刀兵之苦。逃了整整一夜,到了天明之后,打听着贼兵东去,又复回庵中看了看,见庵中殿佛、水宅楼房直烧的片瓦无存,连悟圆、夫人、小姐的音信也打听不出来。又等了几日,复闻贼兵复回,据住青云山。到此没有指望,遂恸哭了一场,方领着琴童、书童逃命去了。一日起的太早,行了几里天还未明,正走之间,忽看见道旁一物,只见璀璨陆离,光芒四射,瑞生以为怪物,遂走近前去一看,你道是甚么东西?待在下先作一篇短赋,赠他一赠。
赋曰:
位居兑方,根生艮上,质必经火炼而成,文必赖铅和而就,尔之灵可以通神,尔之力可以造数。人得尔而神色滋荣,人失尔而形容枯瘦。东西南北之人,皆为尔而营营。贫富贵贱之人,咸为尔而碌碌。然人虽享尔之荣,亦或受尔之误。是以邓通恋尔而败亡,郭况贪尔而诛戮,鄙夫因尔而丧节,贫士为尔而取辱。所以旷达之人能遇尔而不取,廉洁之士能却尔而弗顾。守尔者,鄙之为奴。沾尔者,恶之为臭。尔虽能动斯世之垂诞,亦安能起斯人之羡慕?
吴瑞生到了近前一看,不是别物,却是一布袋银子,拾起来颠了颠,约有三百多〔两〕重。遂对着琴童、书童说道:“此物必是逃难之人失落的。到天明候一候,若有人来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