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好,席散各自回家。次日,艳香也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,他师傅也办了酒菜,还预备了一枝玉藉替他饯行,也整顿了一个蒸豚与师傅留别。
到了初六,连抚台、藩台都请到了。此时,那梁培师早已升了刑部尚书,进了军机。现在抚台就是那广东藩台包世涵,号容斋,升的藩台姓谭,名笃号梧崦,是广东人,到任也不过一年。他小时候在香港洋行里当过细崽,懂得些外国话,后来跟了一同乡在钦差出洋当翻译,混了几年保到道台,放了一任关道,成了臬台,将放藩台就丁了忧回家。起优之后,放了这江西藩台,同包容帅本无甚么交情,因内里有点渊源,所以也成了个肺腑至交,你道甚么渊源?
这包容斋在广东藩台任上的时候,他姨太太用了一个梳头妈叫做桂姐,年纪不到二十岁,生的油头粉面,妖艳异常。那一双天足常常的不穿袜子,套在那黑油拖鞋里,掩映得白如团雪,滑似松脂。这包容斋有时侥幸捻到手里,真如那汉成帝得了赵合的双足,登时就可兴阳助兴。虽碍着姨太太不能常常享用,却也就不时领略余腥。等到这包容斋升了江西抚台,恰好这谭方伯丁降服忧回家,这桂姐就到了谭方伯府上。这位谭方伯与包容斋所好略同,也是酷慕新兴的,见了这六寸肤圆也就垂涎不置。不到几个月,竟在这桂姐的腹中下了一个国民种子。
这桂种是有丈夫的,只得援那小仓山主人讨方聪娘的故事,托人从中说项,花了三千块钱才能够新特使,故雄让畔,八风皆平。这回同到江西,谭方伯晓得他这位姨太太同抚台有这一点密切的渊源,大可就此联络到任,不多时,就叫他去拜抚台的姨太太。抚台这位姨太太,是在扬州何驹子家讨的,芳名叫文玉,最为得宠,所以把前头的几位姨太太都撇在安徽家里,到广东、到江西都是这文玉随行,真是说一是一,说二是二,从来不敢违拗的。这姨太太见了桂姐,自然主仆情深,就是这包容帅也不免眷怀旧雨。有时这位桂姨太太就留在抚台衙门盘桓两三天,包容帅曾否同他重渎堕欢,那节府森严,侯门邃密,做书的却不敢托人打听。但是,这位藩台自从得他姨太太同抚台把这渊源叙过之后上去回事,包容帅没有不点头答应的,号论委缺委差,谭藩台说了从来不敢更改,就是包容帅要照应个把人,也得同这谭藩台好好的商量,有时谭藩台上去回的人,包容帅觉得不大妥当,推敲推敲,谭藩台就有不满之色,总要抚台答应了才算。本来用人是藩台的专责,这位包容帅倒也很尽那不肯侵官的道理。这谭方伯见这包容帅已在他如夫人股掌之中,就放开手段去做,真个同那《官场现形记》上所说的差的不多。
这位南昌府亨茂,他老太爷本是内务府总管,近来又升了理藩院尚书,那新建县华公滋大令名荫荣的也是一位督抚的少爷,皆是家资豪富,孝敬得这谭方伯心满意足。所以,上司属员都很脱略形迹。这天,叶公馆的客真不少,那王太史、章中翰、亨太尊、金太尊、华大令自然在坐,还有那位任天然,从万安县撤任回省,住在叶公馆一条街上也都请了。任天然因为这是旷古难逢的事体,也很愿意过来见识见识。此外的客也不胜枚举,无非是些阔官巨商。两点钟即已开戏,客人陆续到齐。
到了五点多钟,只见四个纱灯一班鼓乐,迎着一顶蓝呢四轿,玻璃窗都用红绸幔子遮着,进了大门就鞭炮不绝,一直抬到上房院子里歇下,一个丫头,一个老妈,在轿子里搀了一位当年的少爷,前天的戏子,今日的新娘艳香八姨太太出来,慢移莲步,轻踏花坛,进了堂屋。这位叶观察戴了红顶花翎,穿着蟒袍补褂,领着艳香敬了神,拜了祖宗,然后摆了两把椅子,叶观察靠着上首一把站着,下首一把是替他太太设的灵位,这艳香就端立红檀,裣衽下拜。叶观察立受了,然后艳香向着双铃叫了一声“姊姊”,拜了下去,双铃也回叫了一声“妹妹”并肩跪下回拜,一面请了抚台、藩台及各位人进来见礼。抚台、藩台本来都是欢喜艳香的,所以,都送了些添妆,不过是衣料、镜奁、脂粉、香水等类,还有一封重重的见面礼。叶勉湖连忙道谢,又叫艳香磕头谢了,大家见过,都退到厅上坐席看戏。
等到抚台、藩台落坐后,亨太尊又高兴,重新叫起局来,把这席酒闹到三更后才罢,有些生客都悄悄逃去,那全似庄、任天然皆在逃席之列。
席散之后,剩的都是几个常聚的熟人,吵着要闹新房。叶勉湖也欣然领道。这新房在七姨太太的里间,是七姨太太的意思,说这房间本来宽大,都有前后间在一边,住着诸事便当些。
大家进了新房一看,收拾的十分齐整,壁上挂着一副泥金对联,王梦笙走去看是章池客送的,写的一笔好王字,对句是:“鄂被新迎桃叶艳,寒簧应惹桂枝香。”连声赞道:“池客这副对子真好,浑融工切,尽题中妙,有弦外音。”章池客笑道:“也不见得。”王梦笙道:“我也做了一副,因为太着色相,且是四个字的不像新房对子,所以没送。”大家说请教请教,王梦笙道:“是,鱼熊兼美,龙凤同翔。”章池客道:“其实也很工切。”那叶勉湖、亨太尊于文墨上都不甚了了,也跟着谬赞两句。叶勉湖又叫老妈子搀着八姨太太,到各人面前敬了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