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:“就是这样,我去招呼一声,就写帖子过来罢。”
光钦差请他宽了衣帽,留他吃了点心,然后出来上了马车,就赶紧吩咐到小久安里。下了马车,叫小马夫跟着进了御堂去问,幸喜这顾媚香是在小久安里底,大门迎着御堂最易寻的。
全似庄进了大门,问顾媚香的房间,相帮说在楼上,一面喊阿银姐客人上来。顾媚香正同任天然吃点心,听说客人上来,媚香想:我什么客人这会子来呢?阿银忙到楼梯口一看,同过几回台面,认得的,连忙打起门帘说:“任大人朋友来。”又向着全似庄叫声:“全大人好早!”引着进了房。媚香也站起来叫了声:“全大人!”任天然忙问:“似翁先生如此早儿想必有什么事体?”全似庄坐下道:“不但有事奉求天翁,并且要奉求贵相好呢。”任天然忙问何事,全似庄道:“昨天席上不是我的家人来回说我的舍侄来了,这是我的胞侄,我先兄只此一子,从小儿是我抚养大的,送在香港学堂里学书。那年光平阶钦差出使钦差,我因为他的英文英语都还有点功夫,荐了过去,光钦差就把他奏调出洋。蒙钦差赏识,将他赘作东牀。
现在也保举了公省知府,昨天同了光钦差一起回来,今天我去见了光钦差,他因为在外洋闷的久了,要在上海散散心,叫我在堂子里请请他,我是向不叫局的,哪里去摆酒呢?想着任天翁是至交,可否同贵相好商量商量,借这里请请他。”任天然道:“那有什么不可,但是有多少客,双台单台呢?”全似庄道:“要请的客甚多,就是双台罢。”任天然忙叫顾媚香的娘来,叫他在九华楼定两桌席,今晚六点钟,全大人借这里请客,菜要丰盛,清脱还像前回,加他两块钱一桌。媚香的娘答应着去办。全似庄叫买了一个红书套,连佥子一个红全帖,两单红单帖,请的是:光钦差、傅京堂、田观察、郅太首、廖太首、增太首、王太史、达孝廉、单太令、郑司马、屠观察、管司马、任观察,又写了个条子,叫他侄儿随着钦差一同来。光钦差又加了一份帖子,写的是:“本日申刻,恭迎宪驾。”却没有写假座某处,又叫家人拿书来捡了一个文本,夹着交与家人去请。
任天然就留全似庄在此便饭,是媚香娘自己弄的菜。一碗火腰炖鸭子,两条煎鲫鱼,一盘自己淹的咸肉,一碗炒蟹粉,一盘虾仁,一碗冬菜肉片汤。虾仁、蟹粉是临时添的,鸭子却是任天然昨天想吃,隔夜用神仙炉子炖的,火候甚好。这也是全太首的口福。吃了饭坐了一刻,那请客的管家回来说:“郅大人昨天晚上上了轮船到江西,增大人也到南京去了,郑大老爷说肚腹不好,谢谢。”因又补请了沈州谦、袁子仁两位,全似庄也就回栈。任天然好在无事,看着媚香慢慢的梳头。媚香问道:“全大人为啥勿叫局?”任天然道:“他说他做现任知府不好叫得。”媚香道:“为啥做着现任知府就不好叫局?我看做着抚台、道台,在上海叫局的也多得很呢!”这话问的任天然真无词可答,只好说道:“这也叫做各行其志。”不一时,媚香头已梳好。那教曲子的阿大来了,就叫他在房里坐着,替媚香拍了两枝昆曲。任天然躺在烟榻上,听这清歌婉转,比那酒席上的笙管嗷嘈更加有趣。任天然想道:“在这堂子里享了个把月的清福,比在任上衙鼓惊心、簿书广目光景大不相同。
真所谓人生贵适意富贵优。媚香也坐到榻上偎在任天然身边说道:“你自然是欢喜我的了,但是,你到底欢喜我的什么?你倒说说。”看任天然笑着,拿手在他腹下按了一按道:“欢喜你的这个。”媚香推开他手道:“不要瞎说,那个是天下女人家人人都有的,又何必单单欢喜我的呢?”任天然道:“欢喜你的人尚率真无甚习气。”媚香道:“考语下的也还不错,我听说你太太叫你出来讨个姨太太,我嫁你要不要?”任天然道:“我比你大了二十多岁,未免老了。”媚香道:“那有什么要紧,四十出头的人怎么能算老?况且人生缘分长短是有一定的。
你看那些青年佳偶,难道就没有中道分离的么?你到七八十岁,我也是五十左右人,还不够么?”说着王梦笙来了,媚香的娘喊了声:“王大人来!”媚香赶紧在任天然怀里站了起来,任天然也起身相迎。王梦笙道:“你们大有那情切切良宵花语解意绵绵,日玉生香的光景,真个会乐。”任天然道:“你那乐趣恐怕还要深一层,那天在轮船上,我看了你们的情意,心中又羡又妒,兄好独自闭门睡觉。”王梦笙道:“刚才看见单子怎么全似翁今天跑到这里来请客?那光大人又是谁?”任天然道:“他因为这光大人起见,光大人就是出使英国的光平阶,同他是亲家,要他在堂子里请他,没法才来找我的。”王梦笙道:“我也要请客呢,我想馆子里没有什么意味,我住的那房子虽然小些,不呆客也还坐得下,并且我们第二个内人听见老哥哥赏识了媚香,也想见见他。”任天然道:“在你那里请也甚好,要见我的媚香,其实不拘哪一天,我带了他来叩见就是了。”王梦笙道:“你倒竟公然据为己有。”说着望媚香一笑。
媚香脸上微微有一种又羞又喜之色,阿银来问:“用点啥个点心?”任天然道:“做点锅贴来吃吃罢。”两人就在那里盘亘到五点多钟。全似庄已来了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