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话,说是娘家远房表弟。却到临退出来的时候,送到堂屋门口,只低低的说了句“回头你再进来谈谈”。白骈仪是走惯了这条路的人,自然领会得这太太的意思。
到了二更将尽的时分,悄悄的溜到这太太房里,周氏太太一见大喜,叫他坐着,白骈仪道:“太太如今是做了贵人了,真好福气。”周氏太太叹了一口气道:“唉,什么做了贵人,倒是做了罪人了。自从嫁了他,他做秀才的时候,我在娘家住着倒还舒舒服服的,不过心里有点想你。及至他中了进士做了官,就摆出这做官的架子,上房里连个雄苍蝇都找不出来,我跟着他走上海,过天津,到京城,来河南,经了多少名胜的地方,就是穷人家的妇女,也还能去看看戏逛逛花园,开开眼界,可怜我是上了轿子,车子就把帘子关的紧紧的,连轿子旁边的玻璃窗纱环都替你把幔子钉严了,叫你一点也看不见。到了客店,上了轮船,只要进了那间房,除掉临走不要想出那房门一步儿,至于在公馆衙门里,就只张全的老婆女儿两个,还让他进来走走,此外是一个人影儿也不要想看见。你想,这么终日囚着,不同个罪人差不多么?不过没有上手铐脚镣就是了。说起来他是个道学,其实到了房里关了房门,叫你做的那些事体,真是娼妓所做不到的。我是你身上的人,也没有什么怕你笑话,叫我要不答应他,又是要终身靠他吃饭的,要是心里情愿的呢,这本是男女互相寻乐的事体,就随便叫我怎么样也不要紧。你想他这种样子弄人叫人家怎么愿意?比陪着强盗还要难受些。
可怜我这些说不出的苦,叫我同哪个说呢?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。白骈仪连忙走到身边拿手帕子替他揩着,一面劝他。
周氏太太就倚在白骈仪的怀里说道:“我今天见了你,可真像见了我的亲丈夫,那时要依我嫁了你,就是光景寒俭点,倒也一生受用,哪里会受这种罪。总怪我侈娘嫌你家道低微,要嫁什么读书做官的呢,弄的今儿同卖了女儿一样,卖了女儿还要得点身价,可怜他其实还赔了多少钱。这做官的女婿,也没一点儿好处到他两人身上,如今已有好几年不通信音,连死活都没有处打听。我今儿难得与你重会,你可不要嫌我老,我可要同你好好的聚会几时。我也明晓得那个人不久回来,我们也就不能常会的。但是,俗语说的『郭雀儿登基,快活一天是一天』。我暂时这条命送在他手上,将来有好机会,我们再想法子罢。”这白骈仪又温温纯纯贴贴的抚慰了一番,自然是互解罗襦重联旧好。
每天晚上,这白骈仪总是进来伺候这位太太。这周氏太太把那贾太守逼着他做的那些潘五姐的细品玉箫、王六兄的后庭插箭都心服情愿的奉承了。这白骈仪虽然是新娘老去,那本事倒比在家的时候长了许多。但是,周氏太太生的这位静如小姐,也是十五岁的人了。贾端甫却也教他识了些字,读了些书,四书五经都能通晓大义。虽然没有那些西厢红楼的小说,他眼里但是那毛诗左传上头摹写的男女风情,他也就颇能领略。又生得姿态轻盈,性情流动,才过荳蔻年华,已解标梅心事,就住在娘的对房。这白骈仪夜进朝出哪有不看见一两次的呢。有一天这小姐起的早些,开了房门出来,彼此恰恰迎面相逢,静如小姐望他笑了一笑,白骈仪只得低着头走了出去,心里想道:“今儿被这丫头撞见,万一将来他老子回来,在他老子面前搬弄搬弄唇吞,我可不止像那回在山东吃那二百板子的苦呢。若要趁此撒手逃走,又觉有点舍不得。看这丫头举止轻佻,也不是个不能亲近的,不如下点手段收服了他,那就无甚顾虑,就是银钱上头也还可以多沾点光。晓得这位小姐的里房是他小兄弟睡,还有个老妈子陪着,这老妈子是这太太同他见面之后,就重重的赏了些银钱,买通了的,白骈仪也常有点馈赠,他倒早已听凭使唤的了。白骈仪这天就找了这老妈子送了他二两银子,同他商量,叫他今天晚上对面的房门不要上闩,这老妈子一想,我这么大年纪他难道还看上了我,想来彩我的残花不成?
自然是想这小姐的心思。这种不花本钱的老鸨,不费唇舌的王婆,是乐得做的,也就慨然答应。晚上,白骈仪进去,到了牀上同周氏太太说道:“今天早上出去迟了些,小姐已经起来开了房门,明天需早点出去才好。”周氏太太道:“你本来这两天也太大意了点,我因为你晚上辛苦了,早上又舍不得喊你,今儿可规规矩矩的睡罢,身子也是要紧的。”白骈仪道:“只怕你不够。”周氏太太轻轻的望他啐了一口。这夜,就依了周氏太太的话,没有十分兴作风浪,早早的同入酣甜。到了五更,白骈仪就忙披衣起身开了房门,他却不望外头走,直到对房把房门推了一推,果然没有上闩,就轻轻的走到牀前揭开帐子,看那贾端甫太首的爱女静如小姐朝着里牀睡态正浓,他就忙忙的钻进香衾,那静如小姐在梦寐之中是否觉得身边有个柳梦梅,也就不知道了。隔了好半天,那静如小姐却也微展星眸,半含羞态的问道:“你是谁?”白骈仪低低的道:“小姐是我。”静如小姐要想不依,因为鸿沟继已失守,骊珠自必无存,即使挥动鲁戈未必能回赵璧,只好也像他娘当日,听这白骈仪畅所欲为而去。那个老妈子撮合有功,白骈仪自然要开销一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