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就随便谈心,有时增太尊指着高竹岗身上同他说两句风话,他也顺口回敬两句,说急了就啐。这增太尊两口再过过就要拧二把打两下,这增太尊趁着抵挡的时候,暗捏玉腕偷捻金莲。这河眉固不动声色,那高师爷也不见怪,还有时跟在里头说两句趣话,遇着高师爷要调戏河眉嫌跟过去不顺手,就坐在增太尊身旁烧着。阿眉是在野鸡堂子里登惯了的人,那勾引挑逗的经络色色皆精,他身子靠着太尊,始而微倾,继而紧贴,那增太尊又是个吃惯野味的人,趁着他装烟的时候,从底襟里伸手去摩挲摩挲,那河眉也不过回眸一笑而已。从此这位增太尊更加励精图治,于公事上很为用功,日日总要到这老夫子房里请教半天,不但他太太犹云娘房里踪迹鲜逢,就是那爱姬龙玉燕的香闺也非安寝不至。到底是认真做官的人,不大肯常在上房里的。有一天,这高师爷正在烟迷的时候,增太尊就去扯那河眉,河眉也便引身相就,增太尊就借这烟榻拿那随身带着的象牙烟枪,请河眉吃了一筒泉象浆,河眉也吞吐尽致,呼吸无遗。他们这口烟慢慢的吃完,那高师爷的烟迷还未曾醒。真是卧榻之旁任人鼾睡,两人觉得不胜缴幸之至。
天下男女相悦的事体,如果一次缴幸,各自知足,不去再访桃源,这种事体轻易不会破案的。无如男女两人得了甜头,彼此皆有个不能放手之势,至再至三,朝贪暮恋,虽有个怀刑惧祸之思,却遏不住这烈火干柴的欲念蹈隙,即思一试,久竟各自忘形。所以无不弄到通国皆知,丑态毕露,就是那些谋杀亲夫的案犯起初也未必就存此念,无不由恋奸情势起的。
这增太尊同河眉春风一度之后,两情更相爱悦,遇到高师爷入了烟迷,两人就一游花窟。日子久了,不独动作的时候,牀身不免摇曳,高师爷在睡梦之中,也有些儿觉着就是那言谈行坐之间,也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形容无端流露。你只要到那堂子里留心去看那客人、倌人,两个有交情没交情可以一望而知,无须问得的。高竹岗是个老嫖客,那有看不出来的道理。有一天,这高竹岗假作烟迷昏昏睡去,这增太尊向着河眉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“鼠子动矣”,两人又各整戈矛搬演水斗,正当戏战云深之际,这高竹岗忽然奋身坐起,托这镜殿铜屏的行乐影子看了一个清清楚楚,两人连忙卷甲抽戈,已经真赃现获。这增太尊就跪在地下哀求,那高竹岗却拿了一枝烟枪在河眉身上乱打,骂道:“你这个贱娼,我是个饱学秀才大席幕友,你今儿同这禽兽如此,叫我脸面何存?我以后还能见我的亲友蹈人家的馆地么?我只先处犯了你,再同人家算帐。”说着又打了几烟枪,这河眉裤子还未系好,就在烟榻上滚着嚎哭,嘴里喊道:“增大人可害了我了,我本不肯的,你却逼着我干,这会子你怎么不救我呢?”高竹岗又拿了一盒子烟,倒了一碗茶,逼着他吞,这河眉一来被逼不过,二来到底有些羞愤,就接过来尽数吞了下去。高竹岗的心中并非一定不肯换这头巾,要去逼死爱妾。因为恃着自己身边有一盒救服生烟上等的好药,拿稳了决不要紧,所以逼他吞下才可以大开狮口广收金银。这增太尊看着慌了,知道自己求不下这情,彼此面情难以转变,只得爬了起来去找账房师爷。却好,本衙门的经所太爷,也在同账房里头,增太尊到这时候,也顾不得甚么上司属员,只好腆着脸向他两人说道:“怪我不好,同高师爷的姨太太开开玩笑,现在他在那里逼着他寻死,已经灌了生烟,你们两位快点想法子去解劝解劝,随便怎么样,我都可以的。只要托这事压下去要紧要紧,费心费心。”那账房师爷趁紧同着经厅太爷走到高师爷房里,看河眉直挺挺的躺在牀上哼,高竹岗坐在公事桌子面前椅子上,默默无言的转念头。账房师爷同着经所太爷同他招呼坐了下来,劝他道:“彼此是好宾主,有点甚么总好商量的,竹翁何必认真。”高竹岗道:“他这种禽兽行为还算得个人么?我只先把这淫妇弄死了,再同这奸夫算帐,不怕他是个现任知府,难道没有王法么?看他送不送在我手里。”经所太爷道:“那里讲得到此,我们太尊大人已万分知错,托我们出来向竹翁先生恳情的。”高竹岗道:“有甚么情好恳?我的声名是从此糟完了,我的颜面从此丢尽了,他能包我的原儿,我只同他这王八拼了就是了。”经所太爷道:“竹翁先生不可如此,凡事总要从长计议,总叫竹翁先生过得去,下得台。”
高竹岗道:“我是靠处馆吃饭的,这遭我还处得成馆么?我这一家的仰事俯畜从何处来?他能包得起我的原账房师爷?”
听这话有点转头,就连忙说道:“竹翁现在闹起来,就是把增太尊的功名毁掉,竹翁如夫人的名节也补不起,于竹翁仍是无益,不如叫增太尊尽尽情,把这事掩盖下去,好在竹翁的这位如夫人,听说也是堂子里讨的,不是甚么名门闺秀,他身上也不在乎这么一个人,竹翁不愿意,要不妨叫增太尊另外赔还一个,竹翁要愿意,只要儆戒儆戒他,下次仍旧可叫他伺侯的。
增太尊尽了情,彼此照旧是好宾主,岂不两全其美呢?”高竹岗才渐渐的转了口。经所太爷又在旁边千央万恳,账房师爷又同高竹岗把数目讲的差不多要合龙,高竹岗道:“且等我把这浪货救活了再说。”就跑到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