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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4-梼杌闲评-明-李清-第125页

差人来拿,咱道:”那些外官正要攻击咱们,咱们岂可自家打窝里炮?这体面二字是要顾惜的。‘再三劝爷,才肯着你爷自处的。“孙掌家道:”这是爷们周全的恩,咱爷报答不尽。咱爷终日念佛,并不管有司之事,有甚势倚?只因黄日新与御史黄尊素认为叔侄,故敢如此横行。其实不干家爷的事。“若愚道:”既如此,还不早早说明。依咱,你回去对你爷说,再上个本参周巡抚,后面带上黄御史,省得皇上怪你爷织造不前。外面说你爷纵容家人生事哩。“孙掌家道:”蒙爷分付,知道。“便要告辞。若愚道:”还有件事:咱爷还有平日几个对头,都是江南人,你爷可带参一参。“便于袖内拿出个折子来,上面是参左都御史高攀龙,检讨缪昌期,吏部周顺昌,御史李应升、黄尊素的劣迹。本稿递与孙掌家,接去辞出,星夜回到杭州,将前事一一对李织造说了,呈上本折。
李实看过,心中踌躇道:“前日因钱粮不敷,参去周巡抚,已有几分冤屈,已损了几分阻骘;至于高攀龙等,都是几个乡官,平日与我毫无干涉,又无仇隙;就是黄御史,咱亦不过是借来解释,原无实据,怎好当真参害他们?”两旁众掌家与司房人都道:“爷,这织造是个美差,谁人不想?况又有黄日新这个空隙,更容易为人搀夺。今全亏魏爷周全。爷才得保全,若不依他,恐惹魏爷怪爷,就不能居此位了。”李实听了,只是不言。
停了几日,掌家与司房都急了,又去催道:“爷就再迟些时,也救不得这干人,只落得招怪,还是速上的好。”李实道:“咱又不是个言官,怎好不时的参人?况这些人又没有到我衙门来情托,将何事参他?就要参周起元,也难将他们串入。”孙掌家道:“本稿也是现成的,只依他一誊,爷不过只出个名罢了。”李实被他们催逼不过,只得点点头道:“听你们罢了。”司房得了这句话,便去誊好本章,其大略云:
为欺君灭旨,结党惑众,阻挠上供,亟赐处分以彰国体事。内中参苏州巡抚周起元,莅吴三载,善政无闻,惟以道学相尚,引类呼朋,各立门户。而邪党附和者则有周顺昌、缪昌期、周宗建、高攀龙、李应升、黄尊素,俱吴地缙绅,原是东林奸党。每以干谒,言必承周起元之意。不日此项钱粮只宜缓处,将太、安、池三府协济袍缎银二千两,铸钱尽入私囊。然黄尊素更为可耻,辄与掌案司房黄日新,因其桑梓,甘为叔侄,往来交密,意甚绸缪。俾日新窃彼声势。狐假虎威,诈害平人等事。
本写成了,便差人星夜赍送入京。魏忠贤已等得不耐烦了,本一到时,即批拿问。差了几员锦衣千户同众校尉,分投江南、浙江、福建而来。此时邸抄已传入杭州来。字实见了,只是跌足埋怨那些人道:“这是何苦,都是你们撺弄我干出这没天理的事来。”那些官校一路下来拿人,正是:搏风俊鹘苍鹰出,向日翔鸾鸣凤灾。
毕竟不知先到何处拿人?且听下回分解。
梼杌闲评 第三十五回 击缇骑五人仗义 代输赃两县怀恩
诗曰:
斜阳明灭浮云卷,叩阍谁烛忠臣怨。
惟有黔黎不死心,泾渭昭然难为掩。
志抒丹,岂称乱,一呼直落奸雄胆。
手[]附势徒,口指奸雄呼。
朝廷三尺自有法,曷为肆把忠良屠。
一身拼共贼臣死,为国除奸事应尔。
剩取猩猩一寸丹,染入霜毫耀青史。
话说锦衣官校领了差,见江、浙、闽都是好地方,一个个磨拳擦掌的,想要觅个小富贵回去。分头下来,早有一起先到江阴。此时李御史早已知道了,拜别父母道:“孩儿此去,或邀天幸君恩,得以生还,望勿忧虑。”先安慰了父母妻子,然后向众亲友作别道:“李某论劾权,褫夺而归,原图燕喜雍睦之乐,不料祸不旋踵。此去多死少生。一死报国,人臣之分,只是父母深恩未报,反不得如乌反哺,于心歉然。幸而有兄有子,不乏奉事之人,我也可放心前去。”亲友闻之,尽皆流涕。李公反绝无愁惨抑郁之容,乃作诗别友人徐无修曰:
相逢脉脉共凄伤,讶我无情似木肠。
有客冲冠歌楚些,不将儿女泪沾裳。
其二:南州高士旧知闻,如水交情义拂云。
他日清时好秉笔,党人碑后勒移文。
又别妹丈贺说兹曰:莫说苍苍非正色,也应直道在斯民。
怜君别泪浓如酒,错认黄梁梦里人。
亲友们安慰了一会,都回去了。他只留好友徐元修在书房同宿,逐日谈论诗文,不及家事,父母叫他内里去宿,他也不肯,恐对家人妇女哭泣之状,方寸要乱。他竟一无所顾。及至县尊到门,他便挺身就道,止同一个表兄飘然长往。终日路上吟诗作赋,每得佳句,便击节叹赏,全无一点愁苦的光景。途中又作《述怀诗》一首,道:
便成囚伍向长安,满目尘埃道路难。
父母惊心呼日月,儿童洗眼认衣冠。
文章十载虚名误,封事千言罪业弹。
寄语高堂休苦忆,朝来清泪饱盘飧。
又过丹阳,道中作:
已作冥鸿计,谁知是[]民。
雷霆惊下土,风雨泣孤臣。
忧患思贤圣,艰难累老亲。
生还何敢望,解网羡汤仁。
诗句甚多,不能尺述,无非思亲、念友、咎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