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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4-梼杌闲评-明-李清-第67页

也无用。况现出了批缉你哩,你若去告他,反要题起旧事来,那时到不妙了。不如省些事罢。”进忠想了想,也知无益,也只得歇了。情绪昏昏,未晚便睡了。想道:“这也是我不听好人之言,至有今日。当日妻子原劝我安居乐业,我不听他,要出来,如今将千金资本都费尽了,只落得一身落泊,要回去,有何面目见他?”翻来覆去,睡不安枕。此时正是晚秋天气,但见一帘细雨,四壁蛩声,好生凄惨的景况。正是:
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。正直授衣时节,归期未必。排闷全凭一醉,酒醒后、愁来更急,雁过也,正伤心,却是旧时相识。
满地黄花堆积,憔悴损,如今有谁共摘。拥着衾儿,独自怎生将息。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、点点滴滴。这次第,怎一个愁儿了得。
进厚恼闷了一夜,次日来辞永贞要回去。永贞道:“我也不好久留哥哥,只是我此刻囊中羞涩,哥哥再宽住几日,等我看厂里有甚事,寻个好头儿照顾哥哥,得两百金做盘费,再去何如?”进忠只得住下。永贞买了些绸绢代他做冬衣,见他终日愁闷,又去寻几个相好的,陪他到庙上各处消遣。进忠原是个旷达的人,遂又丢下心来。
一日,闲游了一会,回来吃午饭,敲门,丫头开了门进去,再不见他出来。等了半日,也不见拿饭出来。进忠心内恼闷起来,就睡在椅子上。午后,永贞回来道:“哥哥何以独睡?”进忠道:“回来饿了,不觉睡去。”永贞忙家去对妻妇道:“哥哥还未有吃饭哩!”他妻子道:“正吃饭时,他出去了,叫人撑前伺后的,那有这闲人来伏侍他?若等不得,不会往别处吃去。”永贞嚷道:“胡话!乱说!他是我哥哥,就是个外人,也不可怠慢。”妻子道:“是亲不是亲也来作家公,我来时也没有听见有个甚么哥哥,半路上从那里来的?他有钱时就认不得兄弟,如今没钱就来我家等饭吃了,我没这些闲饭养人。”他两口儿吵闹起来。
原来这内室逼近书房,一句句都被进忠听见,心中焦躁起来,道:“罢了!我魏进忠也是个男子汉,千金都挥尽了,却来寄食于人,去罢。”忙将行李收拾起来,背上就往外走。永贞知道,急忙出来,一把扯住道:“哥哥往那里去?”进忠道:“久住令人厌,去之为是。”永贞道:“哥哥,你我是何人,不要听那不贤之妇的胡言,我陪哥哥的礼。”进忠道:“终无不散的筵席,连日多扰,兄弟莫怪。”永贞料他决不能留,飞奔家中,取了三十两银子,赶出来,揣在进忠袖内道:“我本意要留哥哥多住一日,多凑点盘缠你回去;既然哥哥见怪,决于要行,这些须之物哥哥笑纳罢。只是未得尽情为恨!如今哥哥到何处去?”进忠道:“先到宝坻看看姨娘,顺路南去。”永贞道:“见姨娘代我请安,便中务须捎个信来。”二人同行到哈哒门外酒馆中饯别,进忠终是郁郁不乐。酒罢,二人洒泪而别。正是:
高馆张灯酒半醒,临歧执手惜离群。
只因花底莺声巧,至使天边雁影分。
进忠别了永贞,寻个客店安下。次早复进城买了些礼物,雇到宝坻的牲口。才出城,只见一簇花子拦住个出京小官儿的家眷讨钱,被那不知事的家人打了他,他们便一窝蜂聚起有三四百人,齐来乱打乱嚷,将女眷们的衣服都扯坏了。直闹到日中,乱抢东西,只等散了几串钱才散。进忠才得上路,赶到宿店,已是日落。卸下行李,再摸袖内银包,已不见了,左摸右摸都没有,只见袖底有一个小洞,五六层衣服总透了,原来被爬手剪去。细想道:“是了,就是从花子闹时剪去的。幸得买东西剩下的两许散碎银子还扎在汗巾内,未曾拿去。”心中好生烦恼,熬煎了一夜。
次日清晨打发了房饭钱,上了牲口赶路。将晚到了宝坻,赶到石林庄。到了庄上,打发牲口去了。通过名姓,少顷,走出一个小官来。迎接到厅上见礼。茶毕,叙起来,原来是他姨娘之子。请进忠入内,陈氏出来相见,问了一番。陈氏道:“自别了姨娘,日日望信,总不见来,还指望再得相会,不觉别了十五六年,今见官人,甚是伤心。”说着不觉泪下。进忠道:“当日我们去时,表弟还未生哩。”陈氏道:“生他那年,公公就去世了。次年他父亲也亡故了。月儿又嫁了远去。我又多病,家里事无人照管,也比不得当日了。”进忠道:“月姐可曾家来?”陈氏道:“今年三月来家,住到八月才去的。昨有人来说,已养了个儿子了。他说你在他家住了许多时,说你进京去了,就要来看我哩!哄我终日望你,怎么到此时才来?”进忠道:“因在京有事,担搁至今。”少顷,丫头摆上酒来,三人共酌。饮毕,送他到前面房里安歇。进忠暗恨七官道:“我待他不薄,他如何误我大事?月姐来家,就不捎个信与我。我若早来,还有许多快乐,也不至费去这宗银子,也不至受那恶妇的气!”心中悔恨不已。这正是:
自恨寻春去较迟,不须惆怅惜芳时。
繁英落尽深红色,绿树成荫子满枝。
次日,到庄前庄后闲步,庄上还有认得的,都来相见。只见庄上的光景萧条,颇不似旧,田也荒得多了,树木也凋零了,房屋也多倒塌了,羊栅内只好有三五百只羊了,牧童只有一个是旧人。又走到当日结义处看看,与牧童对坐话旧,不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