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之至宝,安能尽取?一之已甚,岂可再乎?“进忠道:”承师父救度,又遇仙药愈体,愿拜在师父门下,跟随师父修行。“老僧道:”你尘缘未尽,杀性未除,六欲扰贼,安能修证大道“进忠道:”弟子阳物已无,那里再有欲事?“老僧道:”害道岂尽在女色,凡有一念之邪,一事之贼,皆是欲。你可速回人世,以了俗缘,只是得志之时,少戒杀性,就是无量功德了。“进忠跪下道:”蒙师父救命,衔结难报。但此去资生无策,且又不成人道,还望师父收留。“老僧道:”此乃天数,非人力所致。你在此久留不得,我有一枝药赠你,回去少济目前。你从今厄运已去,后福将来。这一枝药可治虚怯之症,不论男女五劳七伤虚损劳症,皆可治之。这一枝膏子药,专治妇女七情六欲、忧愁郁结,并尼僧、寡妇独阴无阳之症。这一枝草药,治一切跌打损伤并毒蛇虎狼咬伤,酒调一服即效。膏药与丸药俱有,只这草药用完了,你须自采些去。“将前二药俱用绢袋盛着,各装一袋,又把了个药篮与他。同他走到前山,照样采几颗与他看道:”此路望南去,一路俱有,不拘多少,采毕到前面那个高岭上,有一池清水,可将此草到那池里洗净,揉去汁水,阴干为末,酒下三钱,即愈骨损折者,三服即接完矣。但那池内有龙,须先拜祷,方可洗药,切不可触犯,要紧!你自去取,我在庵里等你。“
进忠独自采来,一路上观看山景,真是万壑争流,千岩竞秀,云物周遭,溪山入画,走一回叹羡一番。采得篮中已满,上高岭一望,又别是一番境界了。只见:
半空苍翠拥芙蓉,天地风光迥不同。
十里青松栖白鹤,一池清水泛春红。
疏烟闲鸟浮云外,玉殿琼楼罨画中。
谁道神仙不可接,赤城霞起此间通。
那岭上果有一池,无多大,清澄彻底。进忠双手掬起水饮了两口,将药俱洗净了,揉去汁水,放在篮内,又濯了一会足,起身四下观看了一会,竟忘了老僧之言,未曾祝告龙神。遂走到崖畔,见有一座石洞,都是碧绿的石头,上面石乳滴下,垂有一二尺长,就如玉笋一般。正中一尊观音像,进忠想道:“这高岭上四无人烟,为何也琢一尊神像在此?”再近前看时,原来不是雕琢的,就是那石乳滴成的,眉目衣服,俨若雕成,善才、龙女、净瓶、鹦鹉,件件皆精。进忠道:“正是天巧胜人工。”正打点回去,才走到池边,只见池内一缕烟起,渐渐升起,初如一条白带,次后如匹练悬空,顷刻间遍满山头。一阵大雨,鞭雷掣电齐来。只见:
云生四野,雾涨八方。摇天撼地起狂风,倒海翻江飞急雨。雷公忿怒,倒骑火兽逞神威;电母生嗔,乱掣金蛇施法力。大树连根拔起,深波彻底翻乾。若非灌口斩蛟龙,定是泗州降水母。
那雷轰轰烈烈,竟似赶着打来,进忠吓得慌忙躲到观音像后。只听得雷声专在洞门外响,连山都震动了,进忠只是叫:“菩萨救命!”雷雨下了有两个时辰,渐渐雷声高起;过了一会,雨散雷收。那岭太高,上面水如倾崖倒闸一样。又过了一会,日色才出,进忠才走出洞外,忽猛省道:“是了,忘却老僧之言,定是龙王震怒。”复来池边拜祷道:“弟子魏进忠,愚蒙小人,触犯尊神,望恕弟子无知之罪。”又到观音面前叩谢了。正要回去,抬头看时,山间云雾遮满,不见来时路径,想是云还未尽。
坐了一会,又起来望时,只见重山叠叠,一些路也没有。四下寻路,止有东南上有条小路,却又险峻,只得扳藤负葛,一步步望下爬。捱到东岭,遇见一处,两山接笋,不得过去。那接笋处却只有三尺多宽,壁立而下,深有万丈,底下水流如箭。论平日也还跳得过去,因是爬了半日山路,脚软了,又见下面极深,心中又怕,两脚抖颤,莫想站得起来,坐在山崖上喘了一会气。
看看日已西去,正在着忙,只听得远远有人言语,又等了一会,见对山上一个人走来,口里唱着歌儿道:
破衲穿云挂薜萝,独耽生计在山阿。
世情险处如棋局,懒向时人说烂柯。
只见那人头戴遮阳箬笠,肩挑绳担,腰插板斧,原来是个樵夫。进忠道:“行路的哥,救我一救。”那樵夫叫道:“你从那里来的,在这里坐着?这涧没多阔,跳过来罢。”进忠道:“爬了山路的,脚软了,跳不得。”那樵夫将肩上扁担拿下,担在上面,按住一头,拉着他手,才跳过来。那樵夫收过扁担,进忠与他唱个喏。樵夫道:“你从那里来的。”进忠道:“岭上下来的?”樵夫道:“这岭壁万仞,从未曾见人上去,你怎么从上面下来的?”进忠道:“我是采药的,从前面山上误走过这岭上,因雷雨迷失了路,故从岭上爬下来了。”樵夫道:“闻得上面有龙王,你可曾见么?”进忠道:“没得见,只见一池清水。”樵夫道:“你这往那里去?”进忠道:“我也不知路径,只是有人家的去处,便好借宿。敢问哥,这是甚么地方?”樵夫道:“这岭下是居庸关,此岭唤做摩天岭,离关二十里,向东去也是个隘口。本该邀到寒舍宿,奈我又入山深了,你便依着这条小路走去四五里,就有村落了。莫走大路,恐遇游兵盘诘。”进忠作揖,相谢而别。果然走不上三五里,山下露出几个人家来。只见:
望里云光入暮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