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口。云生又和背书般的,再背了一遍,玉娇才将眼皮抬起,未曾开言,已流了一脸眼泪。云生急出自己的手帕,替她抹拭,一面用温言劝慰。玉娇悲悲戚戚,哽咽吞声的道:“你既不来,也该预先给我个信息,免得教人悬望了一夜。”云生不等她说完,就自己认罪道:“我错我错。不过我昨夜敲过十二点钟,还打算回来的,所以未曾给你信息,岂知后来直到三点多钟,才将那话儿办妥,故而非但不能回来,连信也不能给你了。这都是我的不是,以后决决不敢咧。”说时,连连把头磕在玉娇的额角上,说:“我给你磕头了。”
玉娇才破涕为笑。云生劝她解衣安歇。好在二人昨夜都未得好睡,此时躺下去,连中夜二餐饭都不曾吃,足足过了二十八个钟头,睡至翌日十点钟才起身,一同用了中膳。云生向玉娇说知,今夜要回爱文义路住宿,玉娇答应了。云生乐融融的回转公馆,不料少奶奶正在怒气勃勃,要点将兴师,大搜云生下落的当儿,见他回来,冷笑一声道:“原来你也有回家之日!请问你昨夜是不是又和振武在一起,你好一个推头,可知门角里疴屎,终有天亮之日,难道一辈子瞒得过去吗!”
云生知道少奶奶往日起身三四点钟惯的,此时一进来,见她已起身,情知事有不妙,听她话里有因,不觉心中一跳,暗想自己说的谎话,大约穿绷了。却还面不改色,假意问道:“你讲的话是何意思?教人很不明白。”少奶奶听了,回头对李姑太太、花如是二人道:“你们听听,他现在还要掉枪花呢!”姑太太、如是二人齐声道:“八姑爷究竟宿在哪里?也不必隐瞒了。贾少奶奶那边,八小姐已亲自去过,而且还当面问过方四少爷,他说只和你吃过三四台酒,已有半个多月没见你的面了。夫妻一体,何须隐瞒,说出来又有何妨呢。”
云生听说,心知不能隐瞒,兼之自己这几天,顾此失彼,疲于奔命,一想不如说破了,纵使一时少奶奶不免生气,但木已成舟,也决不能再教我把玉娇退了,自此便可堂而皇之,来来去去,免得再和做贼一般,提心吊胆。主意既定,便把自己和玉娇怎样私识,怎样袁五将她逐出,自己因害了她,不能不将她收留,都缘一时之误,此时后悔无及等情,一一招出,少奶奶听了,气得面色改变,浑身发抖说:“你干得好把戏儿,我那一件对你不起?可记得那一年,你赌钱输了十余万,都是我把首饰抵押了,替你还的亏空。我待你这般至诚,不料你还要出外干坏事,思想起来,怎不教人气煞。”说时流泪满面,哭将起来。云生再三陪罪,少奶奶痛哭不止。云生急了,央求李姑太太等帮他劝劝,李姑太太一面说云生不该这样荒唐,一面把少奶奶劝到烟榻上,狠命的装烟给她吸。少奶奶虽然住了哭,但她心中烦恼,一会儿又发动肝气,呼痛不已。云生急得似热锅上蚂蚁一般,团团转的没法。花如是见他们夫妻淘气,觉得自己不比李姑太太和曹少奶奶姊妹之亲,从小在一起的。加以自己近日,已不算姓康的人了,和他们更为疏远一路。虽然是多年小姊妹,要好惯的,但此时他们正在宅乱家翻的当儿,我住着究有些儿不便,而且自己既与尔锦割断,还须谋个自立之策,免不得再往生意场中走一遭,积几个钱儿,为日后生活之地。因此这天傍晚,她亲自到迎春坊去找寻媚月阁,告诉她自己和尔锦割绝这段历史,提起意欲出山,再操旧业,媚月阁亦甚赞成,惟因一时不得相当房屋。十分低微之处,如是又不愿去住,因此颇费踌躇。媚月阁的大姐阿金插口道:“清和一弄,有两间很好的房间,糊裱未久。那边的先生,名唤王寓,前年我也曾帮过,还是端午节调头进去的。只因现在有个客人要娶她回去,此时还不曾除牌子,大约就在两三天之间要动身了,还有两房间家伙,一房红木的,一房外国的,都是新置,七小姐如若欢喜这个,也可一并租下来的。”
如是大喜,教阿金前去问问,大约几时可以让出房间,租金每月多少?阿金去不多时,笑着回来,说那边这位客人性急得很,说定后天娶她,明儿便要除牌子了,七小姐舒齐舒齐就可进常房租也是包房间的,照算每月四十八块,家伙她已顶给一班做手,七小姐要买,也可奉让,倘若要租,红木的每月二十六块,外国的每月十八块,租钱预付。如是和媚月阁一商议,说:“还是租罢。本来是暂时之计,买了,将来或者用他不看,岂不白白糟蹋。”当下命阿金前去讲定,才辞了媚月阁,回转曹公馆,向曹少奶奶、李姑太太二人说知。二人听她重坠风尘,不免代为感慨,教她以后得空,不时前来走走。又叮嘱她眼光放远,莫再受愚。如是见她二人殷殷嘱咐,一片至情,不胜感激。次日,又亲自出去,寻她旧日几个做手,到处张罗,忙忙碌碌,预备进场,我也无暇絮叙。再表阿金所说嫁人的那个王寓,大约看官们还有些记得,就是倪伯和的相好王熙凤的化身。此时要嫁何人,做书的姑且把个闷葫芦给列位猜猜。先说倪伯和那一天到乐行云院中,找寻寿伯,去时众人都已坐席,见了伯和,齐声说道:“倪伯伯来了。”
仪芙更跳起身来,拉住伯和袖子,嗅了一嗅,皱眉道:“怎么有些汗酸臭?我还道打从贵相知处出来,一定带着些香水气来的呢。”伯和笑着,洒脱了仪芙的手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