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床下露出一幅衣角,不觉喜出望外,也不与徐氏答话,抢步上前,抓了那幅衣角,轻轻一拖,顺手拖出一个宗社党来。
这人一露面,不但徐氏惊得面如土色,连应科长也做声不得。那人年在二十以外,面如冠玉,衣服华丽,却蒙着一脸的尘士,满身蛛网,见了应科长,羞得面红耳赤,低头不语。应科长认得此人,乃是都督府中一名科员,平日颇得都督信用,不料今天却在这里相见,看他的狼狈模样,心中已有几分明白,便道:“你缘何到此?”那人道:“这里乃是我亲戚家里,方才我只恐盗劫,故而躲避,原来是你来捉宗社党的,我却不曾看见有什么宗社党呢。”应科长道:“你既不是宗社党,快些走罢。倘被都督知道,你可免不了嫌疑咧。”那人听说,抱头鼠窜去了。应科长问那侦探道:“你这消息,从何处探来?”那侦探道:“是都督府王科长的报告。”
应科长听说,恍然大悟,知道王科长与那人意见不合,所以借我来作弄他的,用计果然很毒。我虽作了他的傀儡,却不能就此下场,况且放着这两箱细毛皮衣,也未便轻易饶过,便大声对徐氏道:“你家窝藏这种满清官服,罪名已是不小,倘若好好的让我们带去见都督,大不了充公了事。如其故意抗拒,那时准得个枪毙的罪名。”说罢,便令众人带回去。众人吆喝一声,抬起那两只衣箱便走。可怜徐氏到头还不知宗社党是些什么,只道都督派他们来捉拿床底下那人的,目今事已败露,只得眼睁睁看着这班人,抬了两箱衣服,吆吆喝喝的奔出大门而去。正是:方喜嘉宾同入幕,谁知大盗不操戈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第四回聚餐会竭力争口腹检方书拚命省铜钱
当下兰因也气嚅吁吁奔上楼来,问她娘道:“这班人究竟为着何事?”徐氏因问,这些强盗死出去了没有?兰因回说早走了,徐氏听了,不禁放声大哭。兰因劝道:“母亲且不必悲伤,方才他们抬去两口皮箱,箱内装的究竟是不是宗社党呢?”徐氏道:“呸,你道宗社党是些什么?这宗社党便是说的他呢。”兰因道:“不见得罢,他们既来捉他,为什么又放他逃走呢?”徐氏听说,猛然想起方才他们问答的话,果然宗社党不像是个人,若是个人,为什么要开箱搜寻呢?便道:“宗社党莫非是你父亲遗下的几套细毛皮衣服么?我没听得衣服有这种混名,而且藏这衣服的,也未必见得犯罪。我家隔壁衣庄内,不是明目张胆的挂着宗社党出卖么?从未见有人拿去充公,为什么把我家的宗社党都拿了去呢?”兰因惊道:“那件紫貂皮外套,可被他们拿去了不曾?”徐氏道:“还留给你呢!”
兰因听说,不觉流泪满面道:“那件紫貂皮外套,去年我要改做皮袄,你霸着不许,如今一古脑儿被他们拿去,如何是好?爹爹死后,遣下二万多银子衣服,一大半被你送给了心爱的人,剩下的又被强盗算计去了,我做女儿的一些光也不曾沾得,我好命苦也。”说着,便呜呜咽咽的哭了。徐氏道:“你又哭什么呢?我们丢了这许多东西,一定要想个法子弄回来才好,难道白听他们拿去受用不成!”兰因道:“说什么弄回来,我们母女二人,谁能够出头露面的去找脚路。便是找到了脚路,又向谁去要呢?”徐氏道:“我等虽是女流,还有亲家公呢。他在外边交游很广,须得请他来商议商议,才是道理。倘若我哭罢了你哭,你哭罢了又是我哭,那就没得了局咧。”
兰因听了,才止住悲声,徐氏便命娘姨快去请亲翁来。列位,你道徐氏的亲翁是谁?说出来大约看官们还有些认识,此人姓陈名浩然,乃是陈光裕的父亲。原来徐氏便是光裕的岳母,兰因便是他亡妻之妹。光裕临走时,原着人来请他丈母小姨同去的。无如徐氏一心恋着家中房屋,没人照顾,因此回却不去,不料今天果然出了这个乱子。陈浩然得信,即命老仆留心门户,自己急忙到了何家。徐氏接见,劈头一句便问宗社党是什么东西?浩然倒被他问住了,隔了一回才道:“这宗社党便是帮着大清皇帝,反对革命党的人,你们问他则甚?”
徐氏听说,对兰因点了点头,便把方才来了一群人,闯进楼上房内,说是都督派来捉宗社党的,宗社党没有拿到,却把两箱贵重衣服拿去等情,一一告知浩然。惟有那床底下捉出宗社党一事,却一句也不曾提及。浩然听说,怫然道:“都督者,人民之表率也。今纵令手下人如此猖狂,还当了得。你们不必惊慌,待我到会里去与会长说了,开一个特别大会,即刻发电到南京临时政府,不怕这都督不走他娘的路。”徐氏听了忙道:“这个使不得。此事并非都督之过,全是一班手下人惹出来的祸,你若把都督参了,岂不冤枉了好人么!况且我等只求取回原物,已是心满意足,又何必惊天动地的打电报给南京政府呢。”
浩然叹道:“话呢,原是不错。常言道:瞒上不瞒下。大约是一班手下人弄的鬼,都督也未必知道此事,我也不必伤这阴,待我亲自见都督,把此事缘由告诉他,令他把这班狐假虎威的手下人,重重警戒一下子,再追他原物便了。”徐氏大喜道:“若能如此,真是再好也没有,全仗亲翁大力。”
浩然谦逊了一会,辞别何家母女,直奔都督府而来。走到都督府前,只见四个黄衣兵士,荷枪植立门外,枪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