惜我也是案中人物,自己不能到内地去,不然我于革命党中熟人很多,十个中倒有五六个是认识的,一个个报告起来,可以立等着发财呢。”运同仍疑他言不由衷,未敢赞同,微笑道:“到底党中都是同志,同志相残,于理恐有不合罢!”仪芙摇头道:“你还不知我们底细,党人共有数十万,岂能人人同志,同志二字,不过名目好听而已。其实真正热心国事的,十人中难得一二,其余都是热中权利,借党会自壮声势,现在闹得这样一败涂地,尽由此辈惹的祸。恨我没一柄长刀,将这班急权夺利之辈,斩杀净荆如今我不能杀,借政府杀之,未尝不是一桩快事。讲到拿政府几个赏银,也是分所应得。因政府银子,都由搜刮民脂民膏而来,还之吾民,终比一班贪得无厌的官僚填入腰包好些,你道是不是?”
运同听他侃侃而谈,不像假意,心中暗喜,就想将自己的宗旨告诉他听,再一想适才因恐他忠于同党,故拟运动他入我牢笼,现在他既有心卖党,我落得退一步,让他自己就我范围,料他日后便不敢反汗,也不敢在外泄露口风了。主意既定,故意向仪芙摇手道:“说话放轻些。你我多年朋友交好,说说原没要紧,倘给别的同志听见了,你原是一句戏言,他们倒当你真话,回去告诉别人,于你岂不大有关系。”
仪芙也因自己说话冲口而出,没顾及前后,被运同点醒,心中不胜惶急。四下看了一看,低声道:“幸亏没人在此。党中同志,我熟识的居多。那边坐的尽是闲人,料无妨碍。适才我讲的话,果是戏言,实在政府更为可恶。与其出力帮政府,倒不如出力帮党人了。”说明眼望着运同,等他回话。惶恐之状,溢于辞色。运同知他有意搪塞,微微笑了一笑道:“戏言也罢,不过你说的却是真话。党中委实犯着这桩毛病,那一天我有个朋友,也曾和我谈起这篇道理,说也可笑,他还当我是老革命党,劝我投侦探,捉了党人,均分赏银。我因残害同志,心有不忍,没有答应。其实就使我答应了他,也没甚用处。因我于党中人并不甚熟,见面不相识,拿谁去领赏呢!”
仪芙听说,低下头呆呆不语。运同又道:“倘我有你那般资格,当时或者肯答应,亦未可知。”仪芙摇头道:“卫先生,我说你为人太固执了。这件事理该答应的,答应了也有几层好处。如你热心党务,何妨借此探刺侦探的机谋,报告党中,预为准备。如你也抱着适才我说的那片意思,无妨雇一个熟悉党中内容的人,作为眼线,得了党银,拆几份给他,岂不两便。”运同笑道:“倒被你埋怨得一些不错。但要这样一个眼线,也大大的不容易。”仪芙道:“那有何难。老实说,你若肯做侦探,我就愿意助你一臂。因这桩事并非于我党有甚不利,实在党中暴烈分子太多,我们只消存一条除暴安良的宗旨,去其暴烈,留其优秀,将来正可使我党根基永固,立于不败之地,何尝不是桩功德。所惜机会已过,只恐侦探已有人承充,轮你我不着罢了。”
运同道:“这倒不妨。侦探原无定额,就是自己不做侦探,若将党人踪迹报告了政府侦探,助他们设法捉获之后,赏银仍得均分。我那朋友,他自己本是侦探,我们也不须另找别路。不过他们办事很为谨慎,必须先捉几个进见,他才能相信我们真心助他,不然他还疑心我们做奸细,先把我们抓了进去,那时赏银不得到手,反被别人得了赏去,如何使得。”
仪芙道:“这也是他们慎重之意。若说先抓几个党人,也并不很难。我那同住的三人,极其可恨,他们在先和我合借房屋的时候,说明四个人均派房饭费。第一个月,果然如约。到第二三月,他们都不名一钱,房东因我是原经手,找我一个人说话,我只可四路借债,替他们还钱,问他们要时,他们都说没有。赶他们动身,他们反说彼此同志,理应帮助,我委实无法摆布,若将他们送往制造局去枪毙了,倒也干净,落几两赏银,只可算政府代他还债而已。”
运同拍手笑道:“好有趣的譬方。不过要捉他们,也是一桩很周折的事。因这里乃是法界,必须先动公事,给领事签了字,然后可以下手。这样一耽搁工夫很大,若被他们得了消悉,预先逃走,那时岂非劳而无功吗!”仪芙摇头道:“你说的话笨极了。作这种事怎能刻舟求剑,只须设法哄他们出了租界,抓进去就是,还要动甚公事。”
运同未尝不知诱捕一法,但他始终不肯将陷害党人方法,由自己口中吐露,因恐仪芙日后反噬,故有意将说话诱他入彀。今见仪芙讲的话,愈说愈斗笋,心中好生欢喜。又问仪芙用何方法,可以哄他们离开租界。仪芙道:“这个容易。他们现在都穷极无聊,天天盼望着党首由外国汇银子前来,重设机关,再图大举。你可冒充党首的代表,写封信给我,说奉派来申,筹备一切,惟与同志诸君多未谋面,甚为怅憾。请于某日代邀同志数位,至某处西餐,藉图良晤,共策进行云云。具名不妨假造一个,约的地方,必须英法二租界,华界他们决不肯去。到那时你须要装得像,还得备一部轿式汽车,玻璃窗内,须有卷篷,先到大菜馆中等候。我故意同他们迟一些儿来,你见了我,抱怨我来得太迟,说肚子饿慌了,先弄些酒菜来果腹再讲。他们都已多时没吃大菜,听有吃喝,一定十分高兴,决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