射处,欲避不及。那李老爷与刘老爷本来相识,一见是他,即忙招呼道:“老刘,你里面才出来吗?为何站在马路上?”
刘老爷推头说:“汽车未来,所以站在这里等候。”李老爷邀他进去坐一会,刘老爷不便推却,随他进内,闲谈不到一刻钟工夫,隐约听得有人叩自家大门声音,即忙起身告辞。李老爷笑说:“你因何这般性急?才坐定就要走了。”刘老爷道:“只因我今夜还有则事,改日再来拜候你老哥罢。”李老爷拱拱手道:“如此恕送了。”刘老爷走到外面,恰巧他家大门开而复闭,只听得里面拴铁门的声音,究不知曾否有人进去了没有。离他数武,有部空包车,点着雪亮的水月电石灯,照见那包车夫低着头,弯着腰,把两条车杠高举过顶,口唱江北小调,缓步而去。刘老爷侧耳听自家楼上,笑语杂作,料定那人已来,一时醋火直冒,伸拳在门上连叩数下,里面闭门的人,还没走远,重又缩出来开了门,乃是车夫阿六。阿六见主人去而复来,不觉一怔,慌忙回头,向楼上高喊一声:“奶奶,老爷来了。”
刘老爷要阻挡他不必呼唤,已来不及。急忙大踏步奔到楼上,跨进房门,却见玉玲珑一个人坐在床沿上,正解衣欲睡。见了他懒洋洋的说:“你又来则甚?莫不是今夜请了玉皇大帝命令,特颁恩典,许你来陪我一夜吗?多谢你还有良心,我嫁了你几个月工夫,别的都没不称心处,惟有晚间到临睡的时候,一个人孤眠独宿,始觉嫁人作妾的苦处,常一夜哭到天亮。今儿难得你施恩,肯来陪我,不知我前世敲破了几多木鱼,才修来这一夜呢。”说罢,面上顿时显露一种形容不出如怨如诉的神态。刘老爷却被她说得目定口呆,没了主意。因他见玉玲珑不动声色,异常镇定,心口已觉奇怪。又被她不问情由,硬说自己今夜是来陪她睡的,这件事,他夫人那里,万办不到。听玉玲珑口口声声,唠叨不已,自己又未便拒绝她,所以反弄得进退无主。呆了半天,始期期艾艾的说:“不不不是,我我我因忘了一件东西回来拿的。”说着假意翻抽屉寻了一会道:“也不在这里,大约忘在别处了,去咧!”说完,也不等玉玲珑回答,便抄他后房小扶梯下楼,足尖儿绊着一物,刘老爷弯腰拾起,见是一方白丝巾,便拢在袖内,下楼到各处下人房间内,看了一遍,见无闲人在内,始叫车夫出来开门。
自己走了一段,到歇汽车的地方上车。这番真个命他开回公馆,一路走着,刘老爷自袖中抽出那方丝巾,细细把玩,见一角上有大红绒线绣的君玉两个细字。刘老爷起初还当是玉玲珑身边侍婢的手帕,不小心遗在梯畔,此时方知就是匿名信中,所说那个伶人君如玉所遗,不觉心中大怒,已明白适才进门的时候,君如玉一定已在楼上,不过自己由正楼梯上去,他走小扶梯下来,出后门逃走,匆促中将手帕遗在梯畔,难为玉玲珑装腔作势,令我竟看不出她有虚心痕迹。可惜自己拾帕时,没看一个明白,倘立向玉玲珑追根,恐她亦无对答。现已带了出来,再拿进去问她,想必她又有推托。但她姘戏子这件事,看此已是千真万确的了。回到家中,不胜愤愤,用力将手帕向地下一掷。他夫人见了,不知何故,即忙过来,将手帕拾起,看了一看,说很白一方丝巾,为什么丢在地下,弄脏了岂不可惜!刘老爷不答,坐在沙发上面,张着口只顾嘘气。他夫人动了疑,向他再四盘问。刘老爷娶玉玲珑这件事,本瞒着他夫人的。此时在气头上,竟也顾不得许多,便把自始至终,诸般情节,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。他夫人听了,虽不免有些着恼,但念他现在大梦将觉,不妨指点他孽海回头,故也不和他寻事淘气,反安慰他说:“从来堂中妇女,哪有一个讲究良心的,本来是你自己糊涂之过,况你已一把年纪,她还是娇枝嫩叶般的人儿,怎肯随你终老。赔钱偷汉子,固然是中意之事,幸亏你发觉得早,现在应该醒悟的了。也不须动什么气,只消自己立定脚跟,不再到她那里去,那怕她嗣后再偷十个八个汉子,都与你风马无关,有何不美,何必每一个月,花费四百块钱,买一个乌龟来做做呢。”
刘老爷听他夫人这片言语,也很入情入理,想想自己已六十多岁,玉玲珑还只二十有余,一老一少,无论如何,决决收服她不住,好在自己娶她,并未花一个钱身价,只代她还了四千多块钱债,租公馆用去三千余金,几个月开消也有二千之谱,统共不上一万,在自己当年做官的时候,巴结上司,也常花上十万八万银子,这些何足为数。况他也做了我几个月的姨太太,虽然背地里偷看汉子,面子上终算是我的人,也未尝不光辉呢。从今以后,我也不必再去光辉。那四百块钱一个月,也可省下来了。究竟做官人有决心,刘老爷自此不再往玉玲珑处,虽然那边屡次着人来唤,他终守着夫人的教训,立定脚跟,不再前往。每月四百元开消,也不送去。玉玲珑差人唤他,原注重在这四百块上。见他人不来财也不来,已知他一定在那里得了风声,不愿再做冤桶。玉玲珑一想,自己的债务,横竖已由他料理清楚,房屋也安排得现现成成,所缺不过每月开门使费,自己还拿得出,原已用不着这老头儿在旁讨厌,落得适适意意,和君如玉两个人成双作对了。因此请刘老爷几趟没来,索兴也不去唤了。不过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