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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5-歇浦潮--朱瘦菊-第29页

报的名士,慨夫江河日下,也便急流勇退。谁知又有一班略解之无,仅能吮笔之流,见这班文坛败类,在妓院中很得些利益。因此亦步亦趋,也思办报,岂知他们自己的才力,既不能舞文弄墨,又不能走马看花,全凭传闻之言,捏作报中资料,起初还想步武他人,作些敲诈事业。后来见那班文坛败类,陆续被人告发,封门的封门,入狱的入狱,吓得连响屁也不敢放一个。天天报上,不是说某妓花容月貌,娇小玲珑,便是说某妓歌喉宛转,高唱入云。结句无非枇杷门巷,车马常盈。走马诸公,试一征之,千篇一例,几如为妓院代登告白。其实某妓某妓,主笔先生连影儿也不曾见过,他却言之凿凿,也有一层缘故。只因主笔先生,每当夕阳西下时,便散步平康门外,见有新鲜的牌子,一一牢记心头,回去添头画足,集些成语,做成花史,横竖说人好处,决不致弄出乱子。万一有人将他请去吃了台镶边酒,打了次白茶围,明天报上,准得有长篇大论的誉扬,任他嫫母般丑陋,破竹般喉咙,也是花容月貌,高唱入云。妓界中人,看出了他们的行径,瞧这班人如乞丐一般,毫不放在心上了。”
铁仙道:“照你这般说,为什么此间众人,还惧怕我们呢?”石颠道:“说你惧怕,我看还是厌恶罢。否则为何给我们一个阴乾大吉呢!”铁仙听说,怒道:“这还了得,可不气死人吗。今儿你回去,便做他一段,这解仙馆的历史,我都知道,她姘一个戏子,小房子借在六马路仁寿里第五百六十七号门牌,明天准给她登出来,若有交涉,都由我一人承当,不干你事便了。”石颠笑道:“你的老脾气又作了。我说的是一班新出世的主笔。讲到你我,究竟是前辈人物,妓院中却还另眼相看,便是每次到这里来,也要烧他四五钱广膏。这种利益,已是近人不易沾着的了,你难道还以为不足么。”铁仙怒犹未息,忽听得一阵格支格支红皮底鞋儿声响,那解仙馆已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。一见他二人,也不称呼什么,带笑问道:“你们两个来有多少时候了?”石颠笑道:“多少时候,连我自己也不知道,这半缸广膏,却被我抽得差不多了。”解仙馆道:“那原是你的老粮,还说他则甚。你们今日来此,可不是别的报上,又有人说了我的坏话吗?”石颠道:“不是这个,你可记得那天你同我说起,我们报上花界选举,你不是说要做大总统么?”解仙馆道:“那是你自己许我的。”
石颠道:“固然有这句话,不过目下很有些人要运动做大总统。西安坊秦可卿,情愿出五十块洋钱,买一个总统做。我们因你这里有言在先,所以特来与你讲一声。你若能也照样的拿出一份,我们便把总统给你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解仙馆笑道:“怎么这种事也要花起钱来了?你们不是说闹着玩的么?又不是当真做总统,不过报上登了个名字,有什么希罕呢?那秦可卿愿意出五十块洋钱,可不是发了痴吗?”
铁仙接口道:“不是这么说的,其中大有关系。当年报上开花榜,岂非常有人花了一二百洋钱去买状元做的么?其实也不过报上登个名字,只因这一个名字,登出之后,先生顿时时髦,那生意也可热闹许多。一班熟客人,因自己做了个状元先生,罚咒也不肯跳槽出来。还有一班生客人,也都想瞻仰瞻仰状元的颜色。因此当年曾经报上点过状元的先生,没一个不是红得什么似的。然而状元之上,还有宰相。宰相之上,还有皇帝。目下的总统,却是天下第一人了,所以比状元更为体面。”
解仙馆听说,抿着嘴一笑道:“许大少的话,原是照应我们的。不过我也不在乎这纸上浮名,好在许大少王大少都是老客人了,若念我们平日待你们不错,照应照应我们,真是再好也没有。倘若有人愿意化钱,买什么总统状元做,只好随他们的便,我也犯不着和他们争夺,省得伤了小姊妹们的和气,这些事都听二位大裁便了。”
正言时,忽然外房间有人高声问道:“老三哪里去了?”解仙馆慌忙答应着,一面向铁仙道:“许大少请宽坐一会。”又向石颠道:“王大少请多用一筒烟罢。”说着又对二人笑了一笑,才翩然走了出去。铁仙对石颠道:“如何?幸得今儿来问一问,否则岂非弄得偷鸡不着失把米么?”石颠道:“都是你今儿这一来来坏的,否则待发表之后,再同她算这笔账,那时她便不能翻悔了。”铁仙道:“你说得好现成话,倘若发表之后,她仍不承认,如何是好?”石颠道:“到了那时,我有法儿摆布她,如今已当面回绝,便不能这样办了。”铁仙听说,冷笑道:“完了!你从来不认错的,我也不同你多说咧。你还要吸烟么?我可要走了。”石颠道:“谁要吸她们的烟,我们一同回去便了。”说罢,站起身,也不向解仙馆辞行,两个人一先一后,无精打采的出院而去。正是:文人思想原高妙,妓女声名不足奇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第七回莽郎君黑夜逞蛮威痴女儿深宵惊幻梦
却说解仙馆听外房间客人呼唤,慌忙舍了王石颠、许铁仙二人,奔到外面。这天她本有一个双台,此时酒阑席散,客人已走去大半,还有四个人留着预备碰和。内中有一个四十左右年纪,滚圆脸儿,衔着一枝雪茄烟,歪在沙发椅上,便是今夜的东道主。解仙馆与他是有过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