浃背,心中着急万分,暗骂霞仙不该帮着梳头的,想出那些刻毒主意,害自己丈夫。心中一急,额角上也流下汗来。世芳摸摸身边,没有手帕,只得把崭新的青灰东洋绸白狐嵌皮袍衣袖揩汗,幸没被霞仙瞧见。听她二人还讲论不已。霞仙说:“少停到舅婆家拜了年,还要回来,亲看那圆光的捉贼。”世芳听了愈加着急,觉得此地再坐不住,自己也有些烟瘾发作,即忙起身,穿马褂,预备出去。霞仙道:“你又要到哪里去了?我那舅婆家,你还没去过,今儿正好同我去拜年,也免得被人说你没规矩。少停一同回来看圆光,岂不甚好。”
世芳道:“我今儿还有朋友约着,不能失约,那边拜年,今天你先去了,改日我一个人去就是。”霞仙道:“如此,你早些回来看圆光如何?”世芳暗想,你还教我看圆光呢,我不为看圆光,也不逃走咧。”随说:“看罢,少停有工夫早回来,没工夫只得迟回来了。”霞仙怒道:“你这人不知怎样怪脾气,对你讲话,没一回不是活络回答的,教人当你早回来不好,当你迟回来又不好。”世芳笑了一笑,就此出来。他往日吸烟,因瞒着丈母老婆,故仍在自己家中抽吸。他家有个经租账房姓乔的先生,除却专管租务外,还有一个兼职,便是替世芳装烟。因乔先生自己也有烟瘾,替世芳装了烟,自己的粮草,也可在此中出产。世芳适意惯了,吸烟的资格,虽然很深,吸烟的程度,一些没有。自己连烟泡不能打一个,每日竟离乔先生不得。兼之吸烟的地方,就在乔先生卧房之中,世芳贪其便利,又欲守秘密,不令李家知道,更觉此间安稳非常。每日除在丈母家之外,大概以此中盘桓的时候为多。今天一来,乔先生就将十余个烟泡端整,一筒筒装给世芳吸了。世芳记挂着圆光之事,一边吸烟,一边呆呆的出神,只顾胡思乱想。少停圆光的若果作法,令小鬼来伤我眼睛,并在我面上刺字,我两眼又不能见鬼,教我如何抵当。倘若当真被小鬼在面上刺了字,我也万没这张脸面再见丈母老婆,只可一辈子躲在这里吸烟,不见人面的了。心中愈想愈怕,不觉脱口问乔先生道:“你看上海有班圆光,可当真灵验的吗?”
乔先生听了,只当世芳失去什么东西,要请圆光。上海通例,东家说话,西家不能不从中和调。乔先生熟悉世故,怎敢不承其意旨,忙说:“圆光的着实灵验,倘失了什么东西,请他们圆,包管万无一失的。”世芳听说:“又吓呆了。乔先生正在装烟,眼光注着烟灯,瞧没见世芳的面色。听他不答,又接着说:“少爷,你可曾遗失什么东西?我有一家圆光的相熟,在六马路极有名气,生意也好得异乎寻常,常有一班人在数日前预定了,还请他不到的。若教陌生人去请,极少也得化二十块钱,还须挨号排定日期,三天五天不等,不肯马上就来。我们相熟的,只消打一个八折,化十六块钱已可请得到了。更有一层好处,相熟的人,随请随到,不搭架子。少爷你若要请他,我倒可以代劳。”世芳唉了一声道:“谁要请什么圆光,我不过问问你罢了。”
乔先生听话风不对,即忙向主人脸上一看,见他面色惨白。”不过世芳的脸,本来没甚血色,今儿更比从前难看,而且额角上有些汗潮。乔先生是何等人物,一望之下,就知道他必定作了什么虚心事,说不出口。自己在杨家管账多年,晓得小主人的名气不甚好听,在老主人未死之时,常把家中所藏的古玩,偷出去卖了赌钱。今儿他忽然问我圆光的话,一定又在李家干了什么丑事,或者手脚不干净,拿了别人的东西,那边要请人圆光,他才着了急,到此问我。我不该贪赚他请圆光的回扣,把圆光说得天天神通,将他吓坏了,岂不罪过。慌忙转篷道:“讲到圆光一法,也是古来左道旁门之术。灵验的时候固有,有时候竟毫无交待。说句笑话,从前我有一个朋友,他为人生性风流,专好拈花惹草,相与了一个朋友家的女人,那朋友出外多年,他女人相与了这个朋友,忽然生下一个孩子。后来那朋友回来了,不肯认那生下的孩子,说我出外多年,那里来这孩子,一定是你在家不安分,私和别人生的。他女人也不承认,说我在家数年,连大门都不轻出一步,天天思想着你,怎得相与别人。有一回因想你太甚,患了一场大病,病愈之后,就不知怎样有了身孕,生下这个孽障,连我自己也不知这身孕从何而来,我还以为你一定能够相信我不干坏事的,故而把这孽障留下,待你自己回来,认认他的相貌像你不像你,不料你也不信我,还要诬蔑我相与别人,我还恋这性命何用,不如拼这孽障一同死了罢。当时便要寻死觅活,那朋友慌了,暂时只可委屈认下,但心中究竟有些儿疑惑。天下妇人,决没有不交受孕之理,如其果然,此儿倒是仙种了。因此自家私下请了个圆光的,圆其究竟。可笑那圆光的神道太大,圆出他夫人因念夫太甚,魂儿出了窍,千里之外,去和丈夫相会,在睡梦中得的孕,此儿确系神交所得。那朋友也想起出门的时候,果有几次梦见他夫人,更加信他这句话大有道理,回去对他夫人一说,他夫人也将计就机说:“怪道我病时,常觉和你梦中相会,醒来仍旧是一个人,孤眠独宿,当时以为梦由心造,不意就在这上头,留此一点孽种。大约这一年,你命中合该得子,皇天后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