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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5-歇浦潮--朱瘦菊-第296页

肥皂擦了几次,虽已回复本来面目,惜乎余腥还未能退荆世芳教乔先生闻闻,还臭不臭?乔先生闻了一闻,大笑说:“好福气,我今儿闻着少爷这张又白又香的脸咧。”
他原是一句取笑的话,世芳以为当真香了,欢然道:“如此,开饭罢,肚子里饥荒闹够了。”乔先生忙唤小使预备开饭。他二人吃罢晚饭,又抽了一顿烟,世芳回他丈母家时,差不多有三点钟光景。霞仙早已安歇,被他回来惊醒,问他在那里,这时候方来?世芳回说:“在总会叉麻雀,散局迟了,因此未能早回。”霞仙抱怨他,既然没甚正事为何不早一刻回来看圆光。世芳听说圆光,心中又扑的一跳,勉强答道:“圆光有甚好看?”霞仙道:“好看得很,不过我们都瞧不见,由圆光的带来一个小孩子瞧的,还说是个男贼。”世芳大惊道:“怎么是个男贼?你们瞧见了他的脸没有?”
霞仙道:“告诉你是圆光的带来那个小孩子瞧的,我们自己若能瞧见那贼的脸倒也好了。当时我很奇怪,卧房中如何男人进来。可恨那小孩子说的话,不伦不类,一时说长衣,一时又说短衣,一时说白脸,一时又说红脸,我们都很疑惑,不知是那一个会变戏法的人,来此做贼呢!”世芳听了,暗道好险,这圆光果然灵验,短衣一定在我早上未穿袍褂之时,长衣说的我已穿袍褂之后。白脸乃是我本来面目,红脸不消说得,自然是猪血的力量了。幸亏没被认得我的人瞧破,可谓徼天之幸。当下问霞仙,后来怎样?霞仙道:“后来我们恨极了,教圆光的刺瞎那贼一只眼睛,再在他面上刺一个贼字。”
世芳一想,这是重要关链了,大约那圆光的没肯答应,不然,只恐没这般太平,忙问这圆光的可曾答应?霞仙道:“他一口答应,不过还要外加四块钱开刀费,这笔钱由我担承的。他当场取一张黄纸,剪了个纸人儿,贴在壁上,说是贼的替身,又鬼画符的画了一道符,念几句咒,说已将那贼的魂灵,拘到纸人儿身上。当下拿一把小刀,在纸上儿眼上刺了个窟窿,又在面上,划了个贼字。起初未见变动,后来他含一口清水,对准纸人儿一喷,说也奇怪,那纸人儿有窟窿的一眼,居然流下泪来,还有面上也隐隐现出一个贼字血痕。我们都希奇得很。因那圆光的离纸人儿有四五尺远,手也不曾动过,未必见得掉了什么枪花。若说清水中下的颜色,因何一口喷出去,单有那刀伤的两处有血呢?我还是第一次看圆光,实在有趣得很,你为甚不早些回来看看?”
世芳听了,也觉奇怪。摸摸自己脸上眼上,并没受伤。暗说:“这是什么缘故?看来乔先生替我面上猪血涂得甚厚,圆光的刀钝,只能伤我外层,伤不着我里面皮肤,流的也是猪血。幸亏我未雨绸缪,不然岂不大扫面光。当下敷衍了霞仙几句,脱衣上床安睡。被窝中霞仙本已窝得很暖,世芳半夜三更,自外间回来,手脚都冰的冰冷,一上床霞仙连道阿呀,身子直向里床退缩不迭。世芳足闻了一天鸦片臭,此时到了床上,方得消受那软玉温香的滋味,自然情不自禁,欲和霞仙行一个外国的接吻礼。他没想到自己脸上,是被西北风吹了一阵,但那股血腥气还没退尽,此时仿佛送到霞仙鼻孔边,教她闻臭的一般。霞仙一阵恶心,几乎作呕,慌忙推开世芳说:“你面上什么腥气?”
世芳冷不妨她提到这一句话,顿时满脸绯红,又和适才涂着猪血相仿,一时没话可以回答。在他床横头,一张梳妆台上,本有一盏过夜电灯,灯光明亮,霞仙讲了多时话,也比不得睡眼朦胧时候,面面相对,看得异常真切,见世芳面色有异,心中大为疑惑。此时世芳若能推头,总会中揩面手巾不干净,或说用臭肥皂洗的脸,倒也未尝不可。将霞仙的疑团打破,可怜他做贼心虚,自以为被霞仙看出做贼的痕迹,一味的哑口无言,浑身发战,不由霞仙疑心更甚。可巧他刚才讲罢圆光的事,心思还有点儿带在圆光上,一疑就疑到这上头去。她想圆光的说洋钱是男贼所窃,房间中确没别的男人可以进来,姑爷却是往来无碍的。论他身价自然不致作贼,不过他举动颇令人可疑,坐不正,立不稳,或者是近来一班少爷们自幼娇养成的惯态。但他每日出去,必待夜静更深回家,不论风雨下雪,天天必得出去一趟,问他说话,尽用游辞对答。他虽常推在总会中叉麻雀,我也明知他不是真话,未便驳他,只好姑妄听之。要知世间人心难测,情理上没有的,焉知事实上必无。况少爷作贼,也时常听得有人说起。因富家子弟,小时候父母爱他,任他随处取钱化用,尊长知道了,非但不肯责罚,反称赞乖儿子能干伶俐会使钱。到得长大,天然养成一双毛手毛脚,都是父母自误。姑爷乃是独子单生,父母钟爱自不消说,从前不疑心他,倒也罢了。现在疑到他,可越想越像。因失窃这天,他起身很早,就是那最犯嫌疑的。粗做娘姨进来,他已起来多时。隔夜我曾告诉他赢若干钱,难保他一时手头不便,趁没有看见,顺手牵羊的带了出去,害得我怨张怪李,胡闹多天。现在他面上血腥气,一定是圆光的法术,大约划破了他魂灵儿面皮,划不着他本身面皮,所以只有血腥气,面上不见伤痕。唉,这件事若被旁人知道了,教我还有甚面目见人。想到这里,心中好不难受。但还指望,万一姑爷没干这件事,是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