局面,着实谈何容易。现在外间生意也做开了,有人前来保险,你倒虑着那外国人所定的不相干的限制,牢牢守住范围,将好好交易,推给别家,有了钱,自己并非不能赚,却去照顾旁人,岂不可惜。”说罢摇头叹息。王先生听了,亦颇动容道:“杜先生这片话果然大有道理,所惜我等没有权柄,这权柄却在总理协理的手中呢。”
鸣乾道:“如此你何不将我这片话,去同总理商议,看来他也一定赞成。你对他说,我这批保险纲,可必须要七折九扣。倘若还要扣克我的,未免难以为情。”王先生听说,觉七折九扣,自己也无权解决,不如一并去问总理,看他如何发付?因向鸣乾道:“请杜先生略坐片刻,让我去同总理商量,再给你回音如何?”鸣乾答道:“使得。”心中喜不自胜。他一想他们总理,便是如海,若同如海商量,和与我自己商量有甚分别”
暗笑王先生无知,入他彀中。当下王先生走进总理室,见如海正在低头看报,口中衔着雪茄烟,一手扶头,眉尖紧皱,颇为出神,自己不敢惊动,他在他写字台边站定。如海别转头见了他,问他何事?王先生便把杜某所介绍的一批大交易,他意欲多打一个九扣,这生意若是自己能接的,倒大可做得,所惜数目出了额,若要转出去,就未免合不上算了。照姓杜的意思,他劝我们冒一下子险,独家承接,免得利权外溢。听他的话,也颇有道理,不过我等不敢做主,请总理定夺。如海听了,暗暗佩服鸣乾细到,他不肯让给别家接手,一定防着出事之后,被外人察出破绽。这里验着火场的是杜默士,自家人不妨上下其手。他教王先生进来问我,也是绝好过门,明晓得我决无不肯答应之理。不过他没想到我若答应下了,这风火便都在我一人身上。将来不出事便罢,出了事,众股东一定向我责问的。但这笔保险,也专为出事而来,日后焉有不出事之理。我既已明知,何必故犯,这风险也犯不着再去担当。好在公司中,除却我总理以外,还有一个协理魏文锦,也可做得主,他又是糊糊涂涂,专门同人和调的,听有利益,决不致发生阻力,一样如此,这水晶木梢,也落得让他去掮掮。主意既定,笑向王先生道:“这件生意,果然做得。不过此事,我也不能做主,是协理魏先生的权限,你不如照这片话去问他,他教你怎样,你就怎样的办便了。”
王先生自进富国公司以来,还是第一次听得总理先生,说出协理的权限,自己不能做主这句话,心中颇觉纳罕,只得出了总理室,到楼上文锦的一间协理室中。可巧文锦横在大沙发上瞌,两眼似闭非闭,头歪口开,涎流满腮,形状好不难看。王先生见了,又气又好笑,走到他旁边,叫了几声魏先生,将文锦惊醒,一跃而起,就用袍袖揩干了口角上的涎沫,朦胧双眼,问王先生什么事?王先生重复将告诉如海的这篇话,对他说了一遍。又说:“总理先生不能做主,须请协理裁夺。”文锦听总理不能做主的事,要他裁夺,仿佛加官晋了爵一般,身子顿高二尺,连瞌睡虫也吓跑了,一时兴致非常,说:“这姓杜的在哪里呢?请他进来谈谈何妨。”这是文锦要在来人面前装阔,显显自己大权在握之意。王先生将鸣乾邀到楼上,文锦原认得他,见了道:“哦,原来是你,我还道什么人呢。”
鸣乾从前叫惯文锦魏大人,此时不便改口,上前打恭作揖,尊了声魏大人,文锦招呼他坐下,说:“你好啊!现在贵药房生意大约也好得很呢。”鸣乾道:“不敢。药房生意,不过如此。我在外间还带着掮掮土,故有一批保险交易,要烦贵公司保险。”文锦接口道:“就是那四十二万的保险吗?适才老王已告诉过我了,本来是不能我们独家接手的,皆因你的来头,所以我特别通融,归我们独家担承。还有那七折九扣,也是瞧你面上,特别减让一次,下不为例。这是我特许你的利益,要不是我做主,只恐你的旧东家老海,他也不能答应你呢。”
鸣乾起初听如海将此事推在协理身上,心中暗为纳闷,想如海为甚将这极容易的事,推三推四,只消他自己答应一句,王先生出了保单,百事顺利,偏偏要推给不相干的协理魏文锦做主,倘他不肯答应,岂非变作功亏一篑,自己弄自己的头颈了吗!此时一听文锦这片话,不觉恍然大悟,晓得他是一个混蛋,头路未清,利害不明,一味胡闹。如海知他脾气,有意将这圈儿套在他的头上,自己一点不担风火,好妙主意,果然不愧我的东家。他东伙二人互相钦佩,不露痕迹。文锦还蒙在鼓内,看鸣乾沉吟,自己面有得色,拍拍他的户胛,笑道:“何如?你为甚不早一刻来见我,也好省说许多话咧。”鸣乾慌忙称谢出来,与王先生一同下楼。一面走,一面对王先生说:“费神你赶快做好保险单,连同收条,一并送到宝善街邬燕记土栈,当场给你银票。请你明日饭前一定要送去的,我在那里等你,多多有劳,改日请你吃酒。”王先生笑道:“你多赚了这个九扣,理应请我多吃几次大餐呢。”鸣乾也笑道:“当然的。”
彼此分手,王先生回转写字间,摊开大洋簿,留了底,然后再一张张照填保险单。那时默士也回来了,看见账簿,问道:“这笔四十二万的,你想转多少,给哪几家呢?”王先生道:“我们公司自己担承,不转了。”默士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