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对燕贵拱拱手,又对鸣乾说:“原来杜翁也来了,这件事真是出于意外的。我还以为……”说到这里,忽然住口,原来他打算说:“我还以为难得冒一次险,未必致于火烧,偏偏第一次就烧这里,也算我的倒霉。”不过这几句话说出来不甚冠冕,因此半途而废,幸亏也没人盘问他要说什么话,所以张口闭口,任他自由。文锦又对燕贵看了一眼道:“这个邬老板,就是此地的店东吗?四十二万货都是他的了。”
燕贵还没开口,鸣乾代他答道:“非也。乃是各帮客人托他经手的,所以保险单也不是他一人的户名。”文锦点点头。鸣乾晓得文锦看燕贵不像有四十二万家私的人,恐他胡乱对答,有误大局,因此代为答话。文锦深信不疑,对燕贵说:“如此,请邬老板陪我看看。这四十二万货堆放的地方。”燕贵原不知其中毛病,答应一声,便要引文锦去看。旁边急煞了杜鸣乾,又不能阻止燕贵,叫他不可引导的。默士见燕贵当真要引文锦走了,慌忙对文锦说:“协理,那旁泥水十分污秽,让我过去看了罢,协理不必上去,省得鞋袜肮脏。”文锦道:“你也随我来,现在我做了保险买卖,论不定常要到火烧场上,哪能顾得鞋袜肮脏。你若爱来,我们两人一同上去看看便了。”
默士无言可说,只得随在他背后,对鸣乾摇摇头,打个手势,指指燕贵似乎说怎么你的人,自己肯带他去看,这是你自己疏失,非我之过,休怪我不肯帮忙了。鸣乾咬牙切齿,暗恨燕贵不已。踏上火烧场,脚脚都是砖瓦,鼻孔中阵阵焦毛臭,地下又潮湿,又泥滑。文锦走不几步,已觉不受用了。猛抬头,见那边黑压压一大堆人,围作个圈儿,不知看些什么?问默士,他们瞧什么东西?默士也不知道,鸣乾说:“这是邬燕记一个学徒,烧杀在里面,怪可惨的。”
文锦听说,疾忙住脚,对鸣乾说:“杜翁你讲什么?可是里面还烧杀人吗?”鸣乾道:“正是。”文锦问死在那里?鸣乾答道:“就在货物一起。”文锦听了,回身不迭,拖了燕贵道:“邬老板我们不看了,那边有死人,怪可怕的。”鸣乾闻言,喜得几乎笑将出来。默士也摸着额角头,一同走下火常文锦悄向默士道:“我看他们既有人烧死在内,谅来也没甚弊病了。”默士答道:“这个自然。人命关天,他们岂肯为银钱小事,伤人一条性命。”文锦点头称是。又道:“如此我们这四十二万银子完全损失了,不过我想烟土一物,原本要烧过之后,方可吸食,现在也不过烧一烧,爬出来仍可卖钱。虽然整的换了散的,若能完全卖光了,说不定还有赚钱。”
默士对文锦微微一笑道:“协理你倒好算计,不过鸦片一物,最要干净,杂入气,便要发瀑,和了鲜血,吸之可以杀人。现经大火之后,这烟土已同泥土溶在一起,难保没有质和入,这还在其次。适才你没听他们讲,货旁边还烧杀一个人吗,焉能无鲜血流过,你若把他卖钱,日后吃杀了人,谁偿命呢?”文锦听说,叹了一口怨气,对默士道:“照你这般讲,四十二万银子一个钱也不值的。”默士点点头。文锦说:“我总有些舍不得。适才我曾派公司中两名出店,到此照料,想必都在近处,你替我唤一个过来。”默士依言,找了一名出店,走到文锦跟前,听他号令。文锦道:“你给我到火烧场上,爬些烧剩的烟土出来,让我看看,可还有用?”
那人领命,跑过去招呼了他的伙伴,同上火场寻土。鸣乾夹脚跟上去问他们,协理命你们何事?出店告诉他,协理要看烧剩烟土。鸣乾笑道:“这烟土烧过了,已和泥土一般,还想到哪里去找?我看你们的协理,真是外行,少停你们随便弄些什么东西,给他去看,只说是烧过性的烟土便了。”出店的答应晓得,走了一段,二人商量说:“烟土烧过了,灰和渣也可觅得的,为甚这位先生说无从寻觅呢?听他话中之意,只怕其中没有烟土在内罢,适才我们都得了他五块点心钱,少停还有饭钱到手,这点儿忙,一定要帮他的了。幸亏这里四周都是土栈,被烧的也不止一家,不如往几家火场上,寻些剩土,多杂些沙泥,拿去搪塞协理,只说都已没用了,就好算数。若照他教我们的法别,将别的物件去哄协理,若被看破,岂不是我们的过失。”
计议定当,依法行事。弄了拳头大一个泥团儿,送给文锦复命。文锦拿在手中,闻闻虽有些烟臭,挖开看看,尽是泥沙,对默士摇摇头说:“果然不出你之所料,一点儿不中用的了。”默士也耸耸肩胛。鸣乾过来问怎么样?文锦把团儿给他观看说:“你看,你的四十二万银子的实货都变了这个东西,将来一点儿用场没有。我们只拿你二千多银子,现在倒要赔你四十二万,真正是大蚀本,造化了你们。”鸣乾带笑道:“我们花这二千多银子,就防这一着,不然银子难道自己不能用,却要有劳你们用吗?”文锦无言,只说你们既有四十二万货被烧在内,现在可有凭据?鸣乾道:“焉能没有凭据,有邬燕记栈簿为凭。而且货由官银行转来,那边也有栈单。便是你们杜默士先生,那天曾到此间,亲眼目睹我们上这三十五箱大土的。”
文锦没话说了,只好盘问他因何起火,打算扳他一个差头,赖掉他的。不意鸣乾口齿更好,说:“因自来火管泄气,突然火发,施救无从,店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