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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5-歇浦潮--朱瘦菊-第342页

开交,见默士请他,以为要吃中饭了,兴匆匆跑到楼下,方知不是吃饭,乃是土栈老板讨赔款来了。文锦心中很不受用,对默士说:“怎么他们来得这般性急?”默士笑说:“他们的血本丢了,怎不想马上拿回银子。”文锦道:“但我们血本给他们之后,更向什么人拿回呢?”默士未及回答,已到总理室中。鸣乾见他进来,慌忙对陈、陆二人使个眼色,彼此一齐站起。文锦只当没有看见,走到如海面前,说:“老海,他们来了。你尽给他银子就是,还要唤我则甚?”如海笑道:“我怎好轻易给他们款子,是你原经手,本来应该你接头的,我现在还是越俎代你的劳,你不出场,我也不能出票子的。请问你从前同哪一位接头的?”文锦指指鸣乾说:“就是这个杜老朋友,从前是你的伙计呢。”又对鸣乾扁扁嘴说:“多谢你,作成得我好买卖。”
鸣乾欠伸连称不敢。如海低声对文锦说:“老魏,休得如此,有事放在心上,不可流露在说话间,被客人听了,传出去岂不难听。”文锦闻言,即向沙发上一靠,索兴不开口了。如海反问他:“协理,你看现在这银子,可以付给他们不可以呢?”文锦道:“你说可付,就付给他们便了。”如海答道遵命。又向鸣乾等一班人道:“你们的保险单可曾带来没有?”鸣乾答道:“带来了。”即在套裤管中,摸出一个手巾包,打开取出七张保险单,双手呈上。如海接了,一一过目,然后交文锦看看差不差。文锦那有心思细看,只一阵乱翻,还与如海说:“保险单怎能错呢!”如海见默士在旁边,问他银子端整了没有?默士答道:“尚未。有几笔银行款子,不及划出,必须明天这时候,方能汇齐。”
如海听了,对鸣乾说:“现在我们银子尚未划出,必须明天这时候方能付给你们。这几张保险单必须留在这里,以便销号,我们另给你一张收条,有我同协理签名盖印在上,明儿你只须凭此收条,到账房取银票,不必再到此间,但不知你们可放心得下?或者仍将保险单带回去,明日再带来?不过可要多耽搁些工夫了。”鸣乾笑道:“总理话说哪里,我等已请贵公司保险,岂有不信任贵公司之理。保险单尽可放在这里,有着收条也是一样的。”说罢又对燕贵等一班人说:“各位以为如何?”
众人听他答应,也都说了句很好。如海即在抽屉中,取出一张信笺,草草写今收到邬燕记某号保险单三张,计银十八万两。又贾土记二张,银十二万两。又黄禾记二张,银十二万两。以上保单七张,共银四十二万两,该货已于某日某时完全被焚,由协理魏君及职员杜默士亲出事地点,查验无误,今由本公司照章赔偿,取销保单,凭条向本账房扣清应贴佣金及告白费外,照付即期庄票可也云云。下注富国公司协理魏文锦,自己总理的名字,反填在后面。用过印,递给文锦。文锦见他已用印,自己也只好盖了颗图章。如海命鸣乾收藏好了,经此一番手续,保险公司中饭已开出多时。一个茶房在总理室外面探头探脑,张望了好几回,见他们有着事,不敢开口叫他吃饭。鸣乾见机,站起身说要告辞。燕贵同两位客人也都立了起来。如海道声恕送,鸣乾引他们出了总理室,默士随同出来,私下叮嘱鸣乾说:“我们写字间中,有个姓王的,你也得润他几分油水,不然被他撺掇出旁的枝节来,恐有不妥。”
鸣乾说:“理会得。从前我第一个同他接头,就你不说,我也要谢他的,请你对他预先讲一句便了。”默士点头,自去用饭。鸣乾出了保险公司,对燕贵等三人说:“你们都未用饭,想必肚子饿了。还有几位被难的同事,还在火场旁边,连早点心都没吃,实在可怜得很。现在你们各位行李都已烧了,我的保险银子也未领到,一时不能赔你们的损失,今夜只可对不起你们,权住一天栈房,就在土栈东首,有一家客栈,什么名字我已忘了。还有被难众同事,有家的不妨回家,无家的请你们招呼了住在一起,以便呼应。明天早起,我自己到栈房中找寻你们。这里有二十块洋钱在此,请邬老板带去做房饭费用。我现在还有别事,恕不能奉陪用饭,再会了!”说罢,将几张钞票交给燕贵,自己坐上黄包车,离了众人,径拖进城内。走过自家店门首,也不下车,怕被戴氏看见,又要讨气,心中怀着重事,竟连肚子也不觉得饥饿,一点儿不想吃饭,黄包车直拖到阿荣住的一条弄口停住,鸣乾步行入内,见阿荣家大门开着,走进去直抵客堂,静悄悄不见一人。鸣乾咳嗽一声,惊动阿荣的老母,出来见了鸣乾,仿佛认得,又仿佛不认得,因此不住对他观看说:“贵客找谁?”
鸣乾道:“我来寻你儿子阿荣。”老太听说要寻阿荣,急得两手乱摇说:“没有没有,他不住在家中的。”鸣乾道:“我日前同他约的,怎说不在家中?”老太听是约会,忙问贵客尊姓?鸣乾说姓杜。老太道:“可是药房中的杜老板吗?”鸣乾答道:“正是。”老太说:“啊哟该死,我怎的老昏了。杜先生我好像认得你的,怎么见了面又不认得了。阿荣昨儿不知做些什么,忙到后半夜回来,满头都是汗,满身都是灰,一进门就说累乏了,教我让床给他,直躺到这时候还没有醒。临睡的时候,叮嘱我不论什么人来找他,都要回头说不在家中,除非药房中杜先生亲来,方可唤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