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我自己管不住她,再弄下去,这肩胛我也担当不起,请你自己定夺,或者将她带往香港,或替她早攀男家,免得后来说我做继母的误了她终身。信上写得非常刁刻,所以她男的见了,大动其气,马上立刻由香港赶到上海。
这时候友华万卷,还糊糊涂涂,过得一天是一天,但已有点儿不祥的预兆。据那小丫头报告说:大小姐天天愁眉不展,连黄先生也好像担着什么心事一般,时常交头接耳,唧唧哝哝,仿佛大小姐要教黄先生买一样吃的东西,黄先生不肯,因此两下里很不快活。报告约略几句话,出自孩子口中,自然令人莫明其妙。那一天友华之父回家,广西人生来性急,况他自香港回来,路上耽搁了好几天,一股怨气,涨满胸膛,无处发泄,见了女儿的面,不问情由。大肆咆哮,也顾不得她女孩子娇弱身躯,拳足交加,先给她一顿痛打,然后逼她供出同教书先生干了些什么事?不招再打,所以现在文明公堂,都要废除刑讯。友华本来是没供的,无奈受刑不过,屈打成招,信口说出同黄先生确有暧昧,而且已有了几个月身孕。
这句话惟有他父母肯信,做书的笔上,虽然写了出来,心上还未敢承认,皆因万卷是老名士,又是道学先生,岂肯干这伤风败俗,没廉无耻的勾当。而且中国女学,正在萌芽时代,女学界也不致有这种怪现状,一定是友华被他父亲毒打,脑筋昏乱,胡说乱道罢了。然而她父亲信以为真,气得暴跳如雷,依他心思,当时便欲打进女学堂,闹他一个落花流水,方出心头之恨。倒是她继母有主意,说你学堂中去不得,恐他们人多,我们人少,动起手来,反要吃亏。常言冤有头债有主,祸根都是黄老头子一个人起的。好在他也常到此地来,不如教你女儿写封信给他,假说要买一本书,同他商量,请他前来,关门捉贼,先打他一个半死,然后再送官究办,岂不甚好。
男的听了,非常赞成,立逼友华写了一封书信,命赤脚丫头送到学堂中去,请黄先生。也是万卷命不该绝,他今天在学堂中觉得心惊肉跳,坐立不宁,又见友华一日没上学,心中正在奇怪,接了这封信,一看就有许多破绽。暗想友华的书,学堂中应用的我都已替她买了,还要买什么书?况她程度甚低,自己未必能想到添什么书籍。就是要买什么,何不到学堂中同我商量,却要写了信唤我去呢?看她信纸上有好几搭水晕,很像是滴的眼泪,莫要是有人逼她写信,做就了圈套,哄我去吗?我不可上他们的老当。横竖友华若有什么事,明天自己也要来的,虽然接了信,仍旧老定主意没去。以致那广西人空等了一天,起初固然甚怒,不意自鸣钟一点点敲将过去,他肚子中所蓄的怨气,也逐步融化了许多。又被他女儿在旁哀哀恸哭,究竟自己只此一女,别无子息,父母都有爱子之心,暗想事到于今,生米已成熟饭,便打死女儿,也难以挽回的了。现在她腹中还有着身孕,听说偷来子十个倒有九个生男,自己正因没亲生儿子忧虑,倘她生下男儿,岂非有一半是自己的血脉,便将来作为孙子,也未尝不可。况自己并非上海人,只消将她带往香港生育,一重黑幕,有谁知道,心中便欲马马虎虎的作罢。
经不起他老婆竭力挑拨,说你若就此完了,不但太便宜那教书先生,连我们的台也自己坍尽了。他今天不来,是他的运气。但我们不是没有脚的。明儿一定闹到学堂中去,打虽不能打他,骂也要骂他一顿,出出他们的丑,也是好的。男的嬲他不过,只得依从。次日那女的邀了许多常同她赌钱的广东女人,都是粗手大足,雄纠纠,气昂昂,一个人可敌得住三五个男子的,还有友华之父,他们本欲押友华同往,友华抵死不从,只得将她丢在家里,许多人一窝蜂赶到女学堂,登门坐索黄万卷讲话。万卷吓得缩紧头,钻在卧房中,闭门不出。学堂中一班人,见来势不善,也不敢指引他们同万卷当面。众人找万卷不着,那肯干休。里面一阵闹,惹动外间一班瞧热闹的,将学堂围得水泄不通。友华之母,索兴掇一条板凳,跳上去当众演说这件事,听的人哄然大笑。学堂中人人怀恨,个个蒙羞,幸有几个别的教员,善言将他们劝走,说黄先生现在出去了,待他回来,我们自然责问他。众人散后,万卷还不敢出来,学堂中也没人叩门招呼他,由他一个人躲在房中,又羞又急,真所谓无地自容。还有甚颜面可见众教员学生之面,乘人不备,溜了出来,连行李铺盖都没拿,一脚逃回家内,自怨自艾,就为这个缘故,百城那里知道。正是:为底含羞难洗涤,皆因作事太涂糊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第七十五回惹祸遭殃怪态百出增荣益誉异想天开
万卷在时习书屋中,躲了两天,倒也没有人前来找他讲话。却苦了他儿子百城,还当是父亲为自己之事而来,吓得连医生那里药都不敢去吃,一出学堂,马上回家。幸亏他所患的病,毒气已消,不吃药也无大碍,天天看他父亲唉声叹气,懊恼万分,终猜不出他为甚如此。自己怀着鬼胎,又不敢当在相问,只可当他一件疑案。这件事差不多隔了半月光景,方才发作。却也不是友华一方面提出的交涉,倒反是旧学维持会会长汪晰子君,向万卷大兴问罪之师。你道为何?原来友华之父,那天到女学堂大闹之后,第二天他女的仍挑拨他前去,与教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