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就是,何必管她有孕没孕。”二姐道:“别的不打紧,不过王老娘生意很忙,倘若无孕,教她去问问话,恐她不愿意去罢了。”媚月阁道:“谁高兴同老娘多话,自然是一桩生意,你陪她去便能明白,现在不必多言,我要睡了。”
当日傍晚,二姐出来,到了王老娘家里,却只有老娘的媳妇在家,见了二姐,慌忙让坐。二姐说:“坐倒不要紧,你家老娘在哪里?”媳妇道:“她进城收生去了,你找她有什么事?”二姐道:“自然有事,你问她则甚?”那媳妇笑道:“不问我也明白,你请她去打胎是不是?”二姐道:“放你娘的狗屁!谁打什么胎?”那媳妇笑说:“阿唷哙,自己撒了烂污,要你肚子里明白。”这媳妇最爱说笑,旁边一班听的人也都笑将起来。二姐问老娘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?”那媳妇道:“说不定,她还是天亮去的,那边穿盆早,便早些回来。如其迟的话,恐半夜三更回家,也说不定。”
二姐暗想,来得不巧,我家小姐教我上火之前陪她往贾公馆,现在已到时候,恐今儿来不及了,还是另找别的老娘,还是空身回复贾少奶?两条主意,正决不定,恰巧王老娘坐着黄包车回来,一见二姐,说:“咦,你怎么在此地?”二姐说:“有生意作成你。”王老娘摇头道:“这种生意,我倒害怕得狠。适才城里那家养的男宝贝,大约前世里是做官的投胎,所以伸手惯了,头没下手先下来,产妇痛得发了昏。他们一家老小,几乎对我磕头。我设法将孩子的手缩了回去,才得安然产下。倘换第二三个老娘,怕不要弄出事来么!你家那一个要分娩?怎从前没听得你讲起这句话。”
二姐道:“并非我家,是我们小姐作成你的生意。你现在倘无别事,马上与我同去。”王老娘道:“原来如此,倒难为你得狠,我们走咧。”两个人出了门,老娘问可要坐车?二姐说:“近在这里,我们步行过去就是。”走在路上,老娘打听二姐,是何等人家生孩子,她想估量估量其人的身份,好决定自己讨价的盘子,岂知二姐也不知道。到了贾公馆,一敲后门,阿宝出来开了门,二姐问她少奶奶可曾起来?阿宝说已起来了,现在梳头。王老娘最为口快,一听这句话,就悄向二姐道:“这家奶奶可是开堂子的么?怎上了火才梳头?”二姐说:“你轻口些,小心吃耳光。现在大人家奶奶小姐,谁不是上了火才梳头的。”
幸亏她二人讲话声音颇低,阿宝不曾听得。二姐命王老娘暂在下面等候,自己登登上楼,见贾少奶正在客堂楼上梳妆,旁边还坐着一个齐齐整整的女子,年纪约摸二十来岁,二姐从未见过,不免连对她看了几眼。那时贾少奶一股头发,正抓在梳头娘姨手内,头虽别不转,却喜台上有面洋镜,照见上来站在她背后的便是媚月阁那里的二姐,因叫她一声:“二姐,老娘可曾陪来?”二姐两眼还看着那女子,听贾少奶唤她,便答应一声:“少奶奶,老娘来了,现在楼下。”那旁边的女子听说,又见二姐两眼只顾望她,不知怎的忽然一害羞,满面涨得通红,头也低将下来。二姐始觉自己看人看得太甚,惹她难为情起来,自己也不好意思,便不再对她观看,开口问贾少奶:“可要我陪老娘上来?”贾少奶说:“好的,你陪她上来罢。”
二姐下楼招呼老娘。我且交待,坐在贾少奶旁边这个女子,就是三小姐,她昨儿在媚月阁动身后,与贾少奶商量之下,贾少奶说:“你不用担忧,我们这个少爷,你看他像煞有介事,其实真是个饭桶,他文不成武不就,做官既无资格,经商又没阅历,若非我跟着他帮理家务,只恐他早弄得家破人亡咧。”三小姐道:“你这句话也未免太重了,他究是个男人,怎得没了你就人亡家破呢?”贾少奶道:“你还不知道,那年我替他介绍一个很可靠的人物,留他住在楼下,数月之久,现在摆设的器具,便是此人所买,若换第二三个,早巴结上去做了官了。偏偏我家这饭桶,他跟到北京,仍旧光身回来,你想该死不该死。连上海一班官绅们都当他明缺没有,暗中定有什么差委,所以至今犹很瞧他得起,应酬场中,都要请他,也当他是个红人儿一般。其实他只能蒙得了外面,怎瞒得过妻校所以我一辈子瞧他不上眼,家中哪有他的主意,我要怎样便怎样,他虽不肯替我请老娘,但这点事如何难得倒我,我有个要好姊妹,便是适才去的媚月阁,她有一个熟识稳婆,本领很大,我已托她明儿着人陪来见我,地方决计用楼下房间,那原不过一时之计,何须另借房子。”
三小姐道:“只恐你家少爷不许,那岂不要多一场气恼么!”贾少奶笑道:“亏你想得出,少爷不许这句话,那又不须窝几天几夜的,至多一两日工夫,少爷吃了饭出去,往往要天亮时候才回家,没人告诉他,他怎能知道,这还是避他的话。倘使不避他,就对他说了,看他敢奈何我不成!”三小姐听了,晓得贾少奶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,顿觉安心不少。今天探知贾少奶起身了,她也急于过来,听听回话,不意被二姐闯上来,觌面遇见,又说是陪稳婆来的,怎教她不心中暗愧,她还以为媚月阁必已告诉二姐,所以被她一看,禁不住满面含羞,红潮晕颊,心虚的自有虚心表示,侦探捉贼,往往借重这一着。然而二姐并非侦探,也未曾疑着她一点,此时下去唤老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