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吸烟,三小姐不放她走,教人到隔壁搬了烟盘伙过来,就在她家吸烟闲谈。约摸到十一点钟光景,忽然阿宝过来,唤贾少奶说:“少爷回来了,请少奶奶早些回去。”
贾少奶同三小姐听了,都做声不出。阿宝又道:“少爷早上搬去那人行李,现在又带回来咧。”三小姐对贾少奶点点头道:“也许那方面恐怕消息败露,不敢留他,所以你家少爷自己回来了。”贾少奶也点头道:“大约是这个道理。”因命阿宝先将烟盘带去,我迟一刻就来。阿宝走后,三小姐笑对贾少奶道:“现在你可以不动气咧。”贾少奶哼了一声道:“他不回来我还气得好些,一回来我动气得更利害咧。”三小姐道:“这是什么缘故呢?”贾少奶道:“他动不动就朝外跑,跑不过去又缩了回来,天下哪有这般便当的事,我今晚无论如何,决不让他在家内安逸的,一定要教他到凤姐那里去适适意意睡几夜,才出我心头之恨。”三小姐笑道:“他倒当真去睡了,你待怎样?”
贾少奶不语,咬牙切齿恨恨不已。三小姐劝她不可生气,快些回家去罢。贾少奶不肯走,三小姐要唤人拿鞋子,自己起来拖她。贾少奶恐她当真要拖,只得听她的相劝回转家内,见琢渠把阿宝带回来的那副烟具,摆在床上,点着灯自己横在一边替她打烟泡,见少奶奶来了,慌忙坐起身,满脸堆笑道:“快来吸烟罢,我烟泡替你打好了不少咧。”
贾少奶以为他干错了事,打算用马屁工夫,在我面前,劝他休想,故而竖起面孔,也不睬他,却在椅子上坐将下来。琢渠见了,很诧异道:“你做什么?可是今儿又受了哪个的气了?不妨事,我这里有五千块钱还你,你也可以免生气咧。今天若不是你逼着我要钱,我也不致等到这般时候,老詹那里的牌局也来得及去,听说请几个都是很好的户头,极少也可捞几百元东道。只为你要现款,前途一时凑不出,待他弄齐了,已太夜深,那边搭子,想必早已凑足,我也不高兴再去花买票洋钱咧。你想我今天为着那一皮包东西,干了许多出世以来未曾做过的奇事。一早起来就寻他们商量送货之法,他们教我扮作南京客人,带着行李皮包,先到火车站,再由火车站转黄包车到客栈中,假充自南京趁火车到上海来的,他们先几天已替我定好房间,因这一间房,必须拣在那买土的贴隔壁,便于传递。中间的板壁,早被他们拆活动了,所以情愿花几个空房钱定着,不能让陌生人住进去。我一到里面,他们马上将皮包出空,秤足分量,写支票给我。我若收他支票,当时就可推头房间不合意,贴客栈中一天房钱出来换栈房,说不定还来得及回家吃饭。皆因守他现款,足耽搁了一天工夫,着实有些难熬的。你在家无缘无故为甚又动气了呢?”
贾少奶听说,方知自己与三小姐两个人的疑心,都摸错了一条道路,觉适才的许多气都丢在无用之地,连现在面上一股气,也没个放处,听琢渠问她,竟不能再教他往凤姐那里去睡,想想没话回答,便道:“我好好在隔壁讲话,你为何命阿宝过来唤?我又不是乡下夫妻,寸步不离,这般讨厌,岂不惹气。”琢渠笑道:“原来如此,我本来不敢惊动的,皆为怕你不放心,所以请你回来,这五千块钞票,都在皮包内,请你点一点收下罢。”贾少奶看皮包就在脚旁边,打开见果有五大扎钞票在内,当时她并不急于点数,却问琢渠:“你难道这回带的东西只卖了五千元吗?”琢渠道:“一共七千块挂零,那二千多些零头我自己收下了。”贾少奶道:“不兴。你拿我的钱做本,赚了这许多,如何不同我对分,却想独吞。”
琢渠道:“那有这句话。明明我自己也有资本在内,皆因前几回本钱小,搭股亦小,这回添上你的三千两,搭股大些,是你名下赚的钱,差不多都已给你。我那二千元,自己也有一千六百本钱呢,怎说是你的赚头?”贾少奶摇头道:“谁信你的话,这回非与我均分不兴,不然就算你借我的钱,须要加一行利,也是五百块,随你怎样的算便了。”琢渠再三譬解,贾少奶只是不依。琢渠晓得他少奶脾气,一定为着媚月阁要借二百五十块钱,这损失要我认帐了,当就答应她二百五十元,果然少奶奶也应允了,这夜就此免却一场气恼。
次日贾少奶奶到隔壁陪伴三小姐,转眼工夫,又是三天过去。三小姐也起了床,贾少奶看她精神颇健,谅已无碍,始邀她到自己家中走走。三小姐想起媚月阁那里还未曾登门道谢,因约贾少奶明儿陪她同去,贾少奶也因答应过媚月阁,先借给她二百块钱,三四日送去的,自己敲了琢渠二百五十元竹杠,本好早几天拿去了,却因自己懒出门,连电话都没打过,她那里等着付房钱,万不能再耽搁她,不然自己也要去了。现在正好与三小姐同往。第二天就加早起身,打扮停当,三小姐也穿得花枝招展,两个人五点钟没敲,就出来到卡德路媚月阁家中,不意媚月阁还睡在床上。贾少奶将也自被窝中拖起。三小姐见了媚月阁,颇有些含羞带愧,幸亏彼此都是女流,一霎时就把羞耻丢开。媚月阁因自己屡次扰贾少奶的鸦片烟,此番她来了,格外巴结,将自己珍藏的一缸大土烟膏请她。贾少奶觉媚月阁吸的烟比自己考究,暗想她用途如此拮据,还吃这种好烟,无怪乎容易穷了。趁个空,将带来的二百元钞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