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不厌我烟榻上肮脏,就这里请坐罢。”红珏坐下,将自己情形,大略对无双说知,自然都是讲伯良欺侮她的话,并说她连我从前一班小姊妹,都不许来往,所以我心中虽然记挂煞你姐姐,只恨不能前来望你。他自己却只顾在外狂嫖滥赌,弃家不顾,我越看越不像样了,有一天我出来买东西,偶然遇见一个老客人,谈及我的气苦,他劝我到他家去坐坐,以便日后来往,谁知家眼不见野眼见,又不知怎的被那人知道了,他一回家,将我毒打一顿,冤枉我在外借小房子,差不多要我性命的模样。我晓得他是预备逼死我,另讨别人,因此决意同他割绝,现在我已将衣裳物件搬了出来,寄在一个小姊妹家,自己也打算耽搁在她那里。不过那人今天还打发人来。唤我回去。我晓得他不怀好意,哄我回去,落在他的手中,便可由他处置,那时性命不保,死了也没人替我伸冤的。所以我决意回绝不去。他一计不成,又施一计,着人来对我说道,明儿自己要来寻我说话。我不知他预备带了巡捕来捉我呢?还是怎样的威逼我?我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,那小姊妹又极懦弱无能,可怜我从小就没父母,养父母现在也不知存亡,上无伯母,下无兄弟,姊妹们也都散处四方,眼前只有你姊姊一个,真同我的亲姐姐相仿,当年你不是也当我小妹子般相待的么?现在小妹子有难,务望你姐姐助我一臂。”说时愁眉苦脸,大有泪随声下之势。
无双听了,一时也没话可以回答。一来不晓得她要自己帮什么样的忙;二来自己也无非是个女流,并没帮助别人的力量。丈夫虽有势力,但他颇不肯多管闲事。若教他硬出场,拆散人家的夫妇,可一定不肯答应。不过听红珏的话,也着实可怜。她父母兄弟之外,只有我一个了,今天一本诚心的前来请我帮忙,我若不帮她的忙,不但令她失望,就是十几年前的交情上,也说不过去。所以心中大费踌躇,以致口也开不出了。红珏见她犹豫,知她误会其意,忙说:“我并不是要姊姊帮什么别样忙呢,皆因他明儿来时,我恐他用强硬手段,所以要个人在旁壮壮胆,他见我们人多,自然也不敢行强了,况姊姊的名气,他也知道,有你在旁,他更不敢放肆咧。所谓帮忙者,就是这点而已,并非厮打起来,要姊姊出场抱不平,或者打官司要姊姊抱腰之意。”
无双一听,这也不是什么烦难之事,自然可以答应,若怕老爷知道,横竖他这些时不来,我瞒过他就是了。心中转着念头,口内也就答应下了。红珏不胜欢喜,说:“他约的明天晚饭以前,到那里见我,不过要请姊姊起一个早罢了。”无双笑道:“我本来三四点钟时候,也起身咧。皆因昨晚家中熬烟,我恐他们偷我的膏子,自己看守了一夜,到今天天亮才睡的,睡得迟些,所以起身也迟了,你教我到什么地方,还没说清楚呢!”
红珏即将杨家的地址说了,又道明天五点钟时候,我打发杨家的包车来接你罢。无双说这也使得。红珏见事已办妥,心中记挂着润生,这时候也许已在杨家等我,一个人岂不寂寞。想到这里,归心如箭,却又不便说完话就走的,勉强挨了一刻钟工夫,起身告辞。无双留她再坐一会,红珏又不得不坐,那时心中可有一百二十个难熬呢。坐过片刻,第二次告辞,无双准了,红珏如释重负,出门跨上黄包车,恨不得叫他飞了回去。一到杨家,果然润生已早来了,却由老三招待他在楼上坐着,并装起一盆瓜子,一碟子牛奶糖请他,倒也不见得寂寞。
说也奇怪,他二人还是昨夜两点多钟分手的,到现在不满一周时,今天在这里相见,竟仿佛久阔重逢的一般,说不出心中是悲是喜。红珏见了他,不由泪珠儿打从眼眶子内直淌出来,意欲告诉他,自己昨夜受了伯良的气苦,又一想娘姨想必早已告诉他了,自己何必多费这番喉舌,所以呆看着润生,一句话也不说。润生也晓得她昨夜为自己之故,受了伯良的欺侮,心中好生不适意。现在见了她,本打算上前慰问她几句,无奈在别人房中,旁边还有杨老三,说话也有不便,更不知将什么话可以安慰于她,因此也是没话可说。见她眼中流泪,自己鼻孔一阵子酸,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流将下来了。这情形可真好看,起初两下子见了面,恨不得扑在一块儿去,突然又止步不前,面面相觑,同哑子一般,顿口无言,面上又平添四行眼泪,两对鼻涕,这不是大有可观么。杨老三知趣,晓得他两个人必有说话,推头说我到楼下看他们烧夜饭去,你们坐一会罢。老三走后,红珏始问润生什么时候来的?润生说:“我来了好一阵工夫咧。听老三说,你同我前后脚,我进门你才出去得不多时候呢。”
红珏道:“倒累你等我了。我因那人明儿还要同我死缠不休。”润生忙道:“这句话他们已告诉我过了,但不知你所请那个姊妹,肯帮忙否?”红珏即将与无双接洽情形说知,润生亦颇欢喜。红珏又道:“他来时,我别的倒不怕,只怕他仍旧要嬲我回去。”润生道:“你自己酌量罢。他昨夜既将你这般恶打,还有什么夫妇的情分,你再要跟他回去,岂不是自己跳出了地狱,又要钻进去么!”红珏道:“谁愿意再跟他呢,只是我从前拿过他一千块钱的身价,现在若要走开,这笔钱恐他未必肯置之不问罢。”润生脱口说:“还他一千块钱就是。”红珏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