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八见面,齐八也没告诉他,自己教律师起诉的说话,琢渠既无所知,老五那里得了凤姐的回音,也以为他们烟消火灭,不成问题了,彼此都十分放心。岂知隔了一个多礼拜,忽然公堂上出传票,要传老五到案。其时恰值老五不在家内,家中人吓昏了,也没人敢问他们是何案由,及至第五回来,听得这件事,真同丈二长的和尚,摸不着他头脑。幸亏自己娘有个外国朋友,做过包打听的,托他查一查,方知某律师代表齐某人,告她偷窃七千元的钻戒一桩刑事案,本来要出提票的,因为她是女流,所以特别通融,出的传票。老五得信,大吃一惊,暗想齐八那事件,不是凤姐前来说,他们已作罢论了么?如何现在又告起我来,慌忙着人请凤姐来家责问。凤姐也茫无头绪,说:“我们少爷并未提起这句话,你别缠错了。”
老五说:“这是新衙门里来的消息,决不致误,你再问问你们少爷,也许他知道了没告诉你。”凤姐果然依她的说话,夜间向琢渠盘问。琢渠大骇说:“哪有这句话,因何齐八没同我提起一点呢?然而若无此事,新衙门的传票何来?这倒不可不问他一个明白。”当夜他晓得齐八在家里,便借别家的电话打过去问其所以。齐八笑答道:“原来你还没知道呢,我以为早告诉你咧。律师果然是我请的,细情明儿对你讲罢。”说完摇断铃。琢渠因齐八事无巨细,都要同他商量,偏偏这件大事,没预先对他谈起,心中老大不快活,回来对凤姐说了,犹自忿忿不已。凤姐说:“你自己且慢动气,日前人家托了我们,你也答应过,说齐家不起诉了,现在失人家的信,教我怎样对得住人家?”琢渠作色道:“你这句话诧异了,又不是我令他起诉的,人家要起诉,教我也没法可施呢。”
凤姐叹道:“不是这样说。人家当我们一个人物,特地来求我们帮助,就使现在齐家作弄了你,这原是齐八对不住你,你我必须替那一面想想法儿才好。”琢渠皱紧眉头不做声,凤姐又道:“齐八那厮,着实可恶。你虽然一片忠心的帮他,他还当你外国奸细,这件事故意对你说不起诉,一方面却串通律师,竭力进行。现在事已发作,他犹不肯将细情告诉你听,可见他并不当你朋友呢。”
琢渠被他一阵挑拨,益发冒火,愤然回答说:“他不当我朋友,我自有报复之法。现在你可去告诉老五,令她不用担忧,教她也马上请个律师,预备上堂,提起反诉齐八不顾赡养,还可咬他吞没五千元的衣饰,因那天老五有这句话,齐八并未回他没有,我可以做见证的。”凤姐听了,十分欢喜,说:“你当真肯做见证么?”琢渠道:“自然肯做见证。”凤姐当即预备要去,琢渠问她哪里去?凤姐回言:“到老五那里给回音。”琢渠说:“你疯了,这是家里讲的话,你难道要我真的替老五做见证么?被朋友们知道,岂不笑杀。”
凤姐听他忽然翻悔,粉脸顿时沉将下来。琢渠见时候不早,也急于要回公馆向少奶奶那里销号去了。凤姐却连夜到老五那里,报告一切。老五母女,也以反诉为然。但听到琢渠起初肯做见证,后来忽然不肯起来,未免踟躇无计,因现在琢渠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,若肯帮助他们打官司,十分中倒有九分可占赢面呢。所恨他不肯出场,为之奈何?那时恰值张老四也在老五家中,听他们刺刺议论,不知何事,问其所以。老五在先本瞒着他,此刻事急了,也不能再避嫌疑,将一情一节对他说知。张四听了,大抱不平,皆因有酸素怒气两种作用,所以发作出来,效力更大。当下义形于色,自拍胸脯说:“这件事你们为何不早对我讲,若使姓贾的不肯帮你们忙,我也可以帮你的忙呢。”
老五惊问:“你怎样帮忙?”张四说:“他姓齐的依官仗势,我姓张的未必没做过官,而且势力也不输于他们,蛇吃蛇,正好比一比长短。老实说,你五小姐和我姓张的相好,谁不知道,他现在敢控你偷他东西,我也可以告他略诱人妾,加他个一奸拐的罪名,你们那反诉还是多此一举呢。”老五母女听了,觉这计较比琢渠的刻毒多咧,而且张四出场,包打官司,律师费自然也是张四承当,所以他们也落得让张四一手办了。那张四请的律师,还兼作老五的代表。过堂这天,要求展期开审,堂上准如所请。原告律师,反对无效。齐八找寻那翻译讲话,翻译说展期不妨,我们理由充足,迟早终得赢这件案子。齐八闻言,颇为放心。不意隔了一天,那翻译慌慌张张,来找齐八,见面埋怨他:“八少爷你因何这样的紧急大事,不先告诉我知道,如今却落在别人的手内了。”
齐八听说,不明不白,问他是什么事?我漏却告诉你了?翻译说:“你所告那个女人,不是张某人的姨太太么?如今姓张的出场,控你奸占他的侍妾,他那里还有身契等物,证据十分充足,你现在恰巧告这女的卷逃钻戒,岂非正投在他的网里,赖也赖不脱了么?倘使你早为通知我一句,我们便可预为回避之地,他们来时,也有个对付,如今乃是你八少爷自误,日后案情倘有翻覆,可不能怪我的。”齐八料不到他们有此一着,闻言呆若木鸡。那翻译又说:“公堂上现已准了他们的诉状,不日便要出牌票提你,请你早为准备罢。”
齐八闻言,更惊得做声不出。翻译听他没回话,也就走了。作者写到这里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