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又领起他贩的那两个女人,也要翻墙逃走。谁知孽贯已满,邵三麻子把腿跌坏。料事不脱,不知怎的半夜摸到这桑树上吊死了。
那个拐子到河阳驿西,也拿住了。前日官府验尸,惊动了一驿的男女老少来看尸场审口供。我该造化低,把半亩韭菜踩坏了。”王中道:“这是几日的事?”老人向年幼的道:“忘了是几日了。”那年幼的说道:“我去与我丈母做生日,是十三了。”王中道:“这里再没人命事么?”老人哈哈笑道:“人命事还擎住几宗呢。”王中已知这事无干。谢了扰,看天尚早,骑上牲口,复照旧路而回。心中又笑又恼又喜又悔,笑的是酒馆遇的那人,略有些影儿,便诌的恁样圆范;恼的是测字的却敢口硬;喜的是三里无真信,此事与我家相公不相干;悔的是自己毕竟有些孟浪。但仍不知家主究上何处去了。
依旧晓行夜宿,进了省城。此时谭绍闻已回家四天了。
王中到后胡同口拴了牲口,进了楼院,方欲回复主母,院中却无一人。只听得前街喧哗,王氏与赵大儿、樊婆,都在二门口听吵嚷。
王中到了前院,赵大儿道:“你快出去,人家打大叔哩!”
王中吃了一惊。连马鞭子不曾放下,就出的大门。只见假李逵一手扯住谭绍闻袖子嚷道:“咱去衙门里堂上讲理!借银不还,出外躲着,叫俺受祥兴号杨相公的气。”旁边姚杏庵劝解不祝满街人都围着看。王中不知所以,跑上去抱住谭绍闻问道:“这是为的啥?要那一宗银子?”谭绍闻几曾受过这样罗唣,不料过来的是王中,羞的无言可答。白兴吾接道:“是借的贾大哥五百银子。我是保人。”王中道:“你明明是朋谋伙骗。”这老贾虽说扯住谭绍闻,到底不敢过为放肆,况心中本无气恼,不过是弄个没趣,吓的谭绍闻把银子给的速些罢了。
忽见王中发话,知是谭宅家人,打了也没甚事,伸手撮住衣领,劈脸便是一耳刮子,打得王中牙缝流出血来。
这萧墙街看的人,都发了火,吵将起来。说道:“青天白日,要银子不妨,为甚打人!”缘王中是街坊器重的,所以人俱不平。老贾见不是路头,话儿便柔弱上来。白兴吾劝说道:“有文约在你手里,尽早少不了你的,为什么动粗?”老贾趁着往东退走,还发话道:“是你画的押不是?主子大了想白使银子,叫俺替你顶缸受气。”白兴吾推着,只顾走只顾嚷的去讫。
谭绍闻羞羞惭惭,进了家中。这王中虽系仆人,自幼伺候谭孝移,俱是斯文往来体统事体,那曾经过这个摧折。走进前院,看见主人灵柩,不知恸从何来。爬到地下,才磕一个头,还不曾说出话来,只见赵大儿从后院飞也似跑来,说道:“天爷呀,不好了!大婶子断了气儿了!”这一下子都慌了。王中也忘了受假李逵的打,一团儿到了后院里。这正是:
贤媛只合匹佳儿,鸳队依依共羡奇;
一自檀郎归匪类,教人懒诵好逑诗。
第四十六回 张绳祖交官通贿嘱 假李逵受刑供赌情
且说孔慧娘天生聪明,秉性柔和。自幼常闻父亲家训,妇女“德、言、容、功”的话说,固是深知,即是丈夫事业,读书致身的道理,也是齐晓的。并那立朝报国,居官爱民,青史流芳,百年俎豆的话,也听父亲说过。心下这个明白,直是镜儿一般。近日见丈夫所为,般般下流,眼见这些丈夫事业,是没份了。今日一发拉在街心,吆吆喝喝,还有什么想望呢。若是那些中流女人,现今守着肥产厚业,有吃有穿,也将就过的。
争乃慧娘是个不论贫富,只论贤不肖的见识,如何咽得下去?
所以街上吵时,声高声低,直达深闺。这慧娘身上软了,麻了,一口痰上了咽喉,面部流汗如洗,四脚直伸不收,竟把咽喉被痰塞住,不出气儿。冰梅一见,丢下兴官,急将慧娘抱在怀中,泪流满面,声声只叫:“大婶子,醒醒!”王氏听得冰梅叫声,急忙走来,也扶住头叫道:“我那孝顺的儿呀,你快过来罢!”赵大儿慌了,寻酸恶水灌着利痰。王中到东楼外问明,飞跑上姚杏庵铺内讨方儿去。这兴官虽无甚知识,手拿了一根饴糖,硬塞到慧娘口边,只叫:“娘吃糖。”冰梅心如刀割,只像怕塌了天一般。合家慌的没法儿。绍闻徘徊院中,倍觉难堪,自言自语道:“我干的原不成事,你也气性太大。”
王氏忽然想起书柜中真橘红,恰恰凑手,寻着灌下去。迟了一杯热茶时,慧娘咽喉作声,冰梅用手推揉,少时吐了一口稀涎,渐渐透过气来。王氏道:“老天爷若叫俺孩子好了,乌猪白羊,年节时还愿。”赵大儿送来一杯姜茶,慧娘呷了两口。
兴官递饴糖到慧娘手里,慧娘奄奄气息才说出话儿,道:“你吃罢。”王氏道:“你怎的又把旧病犯了呢?”慧娘道:“这一会儿也不害怎的,娘放心罢。”
众人见慧娘已苏,各自照料己事。只冰梅抱着兴官,奉茶送汤。趁空儿劝慧娘道:“大婶子气性大,要忍耐着些,也想开着些。”慧娘道:“冰姐,不是我有气性。只是惹气,也是人家有的,难说咱家惹的却是这一号儿气。这一号儿气,许人家惹,怎许书香人家,弄出这一场羞辱。”因细语道:“我身上已有大病,自己心里明白,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