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只是本县把这一起匪类,不加倍重处,岂不便宜了他。”
尸已验完,董公吩咐保正、团长,协同皂捕,将诱赌匪棍巴庚、钱可仰,并问那个同场白面皮、穿色衣的,底系何人,一同锁拿进署。如有疏放,立毙杖下。皂捕、保正,奉命拿人去讫。
董公又要吩咐窦丛话说,只见一个衙役跪下,满口发喘,禀道:“皇差大人已到延津。抚院大人令箭出来,催老爷速办公馆床帐、席面,张灯悬彩,各色安置。”董公道:“如今就上公馆。拿到赌犯,暂且押在捕班,等皇差过去审问。”坐轿急赴公馆照理去了。
且说公差协同保正、团长,到了巴庚酒馆门首,又是牢拴紧扣。众人翻过墙去,恰好巴庚、钱可仰,与前日那两个偷赌的学生,正在那里大赌,不防差人进去,脖项上都套上铁绳,钱也抢个罄荆看官至此必疑。说是巴庚、钱可仰适才被窦丛打了,窦又桂自尽身死,县公验尸,这个哄闹,如何一字不知,本日竟又赌起来?
原来这个缘故,不讲明固属可疑,说透了却极为可笑。大凡赌博场中,老子打儿子,妻子骂丈夫,都是要气死的事。开场的人,却是经的多了,只以走开后,便算结局完账,依旧又收拾赌将起来。若还不信,有诗为证:
父打子兮妻骂夫,赌场见惯浑如无。
有人开缺有人补,仍旧摆开八阵图。
那巴庚与钱可仰,被窦丛打儿子,也误撞了两棍。窦丛父子赶打而归,谭绍闻主仆闪空而去,撇下两个骂道:“晦气!
晦气!小窦儿才吞上钩儿,偏偏他大这老杂毛来了,把色盆打烂,一付好色子也打哩不知滚到那里去了。”这个说那个脸上有伤痕,那个说这个脸上有血迹。各自摸了又笑道:“谭姐夫脸上也带了彩,新女婿不好看像。”正在纳闷之际,只听得有人唧唧哝哝说话而来,却是柴守箴、阎慎两个学生。因父兄择吉十八日入学,趁这十七日一天闲空,指同学家取讨借书为名,三步两步走到醉仙馆中,要尽兴赌这一天。这巴庚、钱可仰见了二人,如苍蝇闻腥之喜,蜣螂得秽之乐,又寻了一付好色盆,赌将起来。把门拴了又拴,扣了又扣,真正风丝不透,所以外边窦又桂吊死,董公验尸,一些全不知晓。况且街上传呼之声,省会又是听惯的。故此公差翻过墙来,如捂了一窝老鼠,半个也不曾走脱。
只可惜柴守箴、阎慎,次日上学的学生,只因走到犯法地方,做下犯法事体,脖子套上铁锁,自是无言可说。却不知是替谭绍闻顶缸。漫说这两个学生不知,就是巴庚、钱可仰,也只说官府拿赌,全然不知是人命重情。
公差与保正、团长,开了酒馆门,牵着四个赌犯,径上衙门回话。到了宅门,管门的长随常二,走到刑名幕宾江荷塘房内说了。汪荷塘吩咐明白,这宅门常二又到转筒边说道:“汪师爷说了,老爷办理公馆毕,还到河口催督船只。天色已晚,此乃人命重情,可把这一干人犯,送与捕厅史老爷,按名收监。”
这巴庚、钱可仰原不足惜。可惜者,柴守箴、阎慎两个青年学生,一步走错,无端成了人命干连,收入狴犴之中,不说终身体面难赎,只这一场惊慌,岂不把家人亲友吓杀。到了监中,狱卒见是两块好羊肉,这百般凌逼,自是不堪的。柴、阎二家父兄,用钱打点,二家内眷,终夜悲泣,又是不用说的。
总因小学生稚气童心,不惮絮叨,提耳伸说一番。俚言四句云:幼学软嫩气质,半步万不许苟如何犯法之地,你敢胡乱行走!
再说谭绍闻在巴家酒馆内,被窦丛把脸上弄出了一道杖痕,王中扯令上车。到了家中,掩着腮进的东楼,用被蒙了头,睡了个上灯时候。王氏问了几回,只推腹中微痛。王氏命冰梅伺候汤茶,擎上烛来。绍闻道:“眼害暴发,涩而且磨,不敢见明。”冰梅吹息了烛,暗中吃了些东西,打发绍闻睡讫。被窝中左右盘算,因走新亲,偏弄出这样把戏,又恰被王中知其所以,心内好不懊悔。若明日这杖痕不消,如何见人?怎的生个法儿,将王中调遣开了才好。翻来复去,没个法子。黎明时候,急紧起来,自己敲火将烛点上,掀开新人镜奁儿一照,只见颧骨上一条青红,连眼角也肿的合了个偏缝,心中更加烦闷。
听的堂楼门响,一口吹了灯,脱了衣服,依旧睡下。
直到日上三竿,不好起来见人。忽听窗下有人叫大叔,谭绍闻问:“是哪个?”窗外道:“是双庆儿。南乡有人送信,说仓房走了火。看仓房的老王说,是元宵放炮,纸灰儿落到马棚上,人不知道,火起时风又极大,多亏人救得紧,烧了三间空仓房。里面多少有些杂粮。要大叔着人往乡里料理安顿。”
——看官须知:
春初逢正节,弄火只等闲,
往往大凶变,尽出儿戏间。
谭绍闻得了此信,心中大喜,正好可调遣王中。遂说道:“我身上不爽快,不能起去。叫王中来,我对他说话。”只听得母亲王氏说道:“王中,你还不去乡里瞧瞧,仓房烧了。”
王中道:“我才知道了。问大相公该怎么酌夺。”谭绍闻在窗内说道:“你速去就是,还酌夺什么。”王中道:“如今就去。”
迟了片时,谭绍闻道:“王中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