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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8-歧路灯-清-李绿园-第16页

光彩。不过呈子今晚到,明日早晨就到堂上。我自在心,不劳牵挂。”又与了胡门斗一小封,门斗说:“程相公有了酒,才是慢事哩!这话是丁祭日说的,如今好几天,还不见呈子。我如今去南马道催张相公去。”
  二人到县衙,寻着礼房经承。背地里与了人情,那书办说:“这是咱县的一件很好事,我们也是有光的。只是学里文书未到。文书到时,发了房,我们即速传稿,加上禀帖,催出看语,连夜写细,不过一天就到府太爷那边。”及见了府里礼房,背地过了人情。初犹嫌少,及至添够书办心肝道儿,这府里礼房与县礼房话儿,如出一口。王中出了府衙,路上笑道:“阎相公,你的口语不对,他府县两房口语,怎恁的对,一字不错!”
  阎楷亦不觉大笑。
  到了次日,二人径投布政司来。走到上号房门边站下,只见上号吏,身也不动,手也不抬,坦慢声儿问道:“有什么话说么?”阎楷道:“是一角文书。”上号吏道:“几日过来的?”
  阎楷道:“还未申过来哩。是一角保举贤良方正的文书。”上号吏就站起来道:“那县呢?”阎楷道:“就是祥符。”上号吏道:“在城在乡?”阎楷道:“萧墙街谭乡绅。”上号吏道:“你怎的是上边人口语?”阎楷道:“我是那里账房里相公。”
  上号吏听说是保举文书,早知道谭宅是个财主,来的又是管账的相公,觉着很有些滋味儿,便笑道:“失迎!这不是凳子么,二位请坐下说话。我问你,文书到府不曾?”阎楷道:“还不曾到县。俺们先来照应照应。”上号吏道:“这里不住有老爷们来往,不便说话。我在相国寺后街住,门前有个五道将军庙儿,你二位明日到那里说话。——管茶的,送两碗茶来,客吃。”说话间,只见一个人手中拿一个手本,说道:“汝宁邓太爷到了。”上号吏道:“你们且躲一躲,明日我在家恭候。我所以说这里不便说话。我姓钱,你们记着。”二人去了。
  等到次日,径来相国寺后街五道庙前寻这钱书办。见一个担水的,问道:“这那是钱老师家?”提水的道:“那庙东边,门里头有个土地窑窝,便是。”二人径进门来。只见钱书办在院里刷皮靴。一见二人,丢下刷子说道:“候的已久。”让进房里坐。只见客房是两间旧草房儿,上边裱糊顶槅,正面桌上伏侍着萧、曹泥塑小像儿,满屋里都是旧文移、旧印结糊的。
  东墙帖着一张画,是《东方曼倩偷桃》。西墙挂着一条庆贺轴子。一张漆桌,四把竹椅。连王中一齐让坐。叫拿茶来,一个小厮提了一壶滚水,这钱书办取出个旧文袋来,倾出茶叶,泡了三盖碗懒茶,送与二位,自己取一碗奉陪。说道:“前日少敬。”阎楷道:“不敢。”钱书办道:“昨日的话,我还知道不清白,烦仔细说一说。”阎楷道:“原是敝东谭乡绅,名忠弼,本学保举贤良方正。文书到司日,不知是那位老师承办,我们先来恳过,有烦老师指引。”钱书办想了一想道:“是礼科窦师傅管的。你们如何能见他?他们是三个月一班,进去了再不得出来。有话时,都是我们上号房传文书、传手本时带信的。
  但是谭乡绅这宗恭喜的事,不得轻薄了他,且是托人要托妥当。
  前日睢州有宗候选文书,把里头分赀稍的歧差,文书就驳回去了。如今三四个月,还不见上来。”王中道:“怎么驳了?”
  钱书办道:“他们里头书办是最当家的。搭个签儿,说甘结某处与例不合,大老爷就依着他批驳。且莫说别的,就是处处合例,他只说这印结纸张粗糙,有一个字是洗写挖补,咨不得部,也就驳了。你说这几套印结,不是一道衙门的,却又有钤印骑压纸缝。这翻手合手,尽少说也得一两个月,才得上来的。只他们书办也苦,领的工食,只够文稿纸张,徒弟们的笔墨;上头也有部费,院里对房也有打点。难说宗宗文书,是有分赀的不成?所以遇见这恭喜的事,必要几两喜钱哩。”王中道:“分赀也得多少呢?”钱书办道:“别州县尚没有办这宗事哩,大约比选官的少,比举节孝的多,只怕得三十两左近。若要有人包办时,连大院里,学院里,都包揽了,仗着脸熟,门路正,各下里都省些,也未见得。约摸着得五十两开外。我看二位也老成的紧,怕走错了门路,不说花费的多,怕有歧差。”这王中见他说的数目,与娄潜斋所说不甚相远,又在外走动这几日,怕家主知觉,遂起身道:“我竟一客不烦二主,就恳钱老师包办何如?现今带了三十两,交与老师,如不够时,老师自己备上,我异日只(贝青)个现成,再送二十两来。”钱书办道:“昨日在司里,你们一说萧墙街谭宅,那是前二十年,与先父相与的,所以我怕二位走错了门路。今日邀在家里,也不怕你们笑话,只是说不出包办的话。你二位既是托我,我以实说,这大院里写本房还得五两。我不是要落阁的。你问弟姓钱,名叫钱鹏,草号儿钱万里,各衙门打听,我从来是个实在办事的人。”阎楷见日过午,怕东人账房说话,遂把腰里三十两银子取出,放在桌上,说:“这是三十两足纹,不用称。异日再送二十两来。既说与敝东是世交,一总承了情罢。”钱鹏道:“说到与先父相与两个字,倒叫我羞了。也罢,也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