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师班道:“有。现在木厂中,山西客人贩来一宗柏木方子,油水尽好。”谭绍闻道:“这四宗可得多少价值?”马师班道:“要到厂中亲看,看中了木料,才讲价钱。我不过就中评论,叫两家都不吃亏就是。但今日木客还愿赛神,我还要与他进贺礼。明早或相公亲看,或是叫府上管事的去看,我早在铺内恭候。”马师班说明要去,订下明晨看货。
王象荩送出。但不知要这三付棺木何用,回来问道:“椁板是所必要。又另讲了三付束身棺木何用?”绍闻道:“王中你有所不知。我为近来咱家事体多不称心,昨日请了一个风水先生,到坟内一看,说是当日葬的向法错了。葬你大爷该另改向法。上边老太爷的墓也发了,也要另改向哩。连前边奶奶的,通共得三付棺木预备。若发开墓,当年棺木不曾朽坏,就原封不动,只挪移在新穴,不过相离三尺之远。若是旧棺已沤损了,须用新棺启迁——就是时常人家说的干骨匣儿。只是咱做的,要顶好髹漆的,极妥当才是。”王象荩一闻此言,心中有几分难为,转念想道:“我才进宅来,开张便说主人做的不是,未免有些唐突,又犯旧玻”只得点头道:“明日先看椁板。”若是启迁时旧棺未坏,无需三付新棺。若果旧的已坏,城内木匠铺内,也有顶好棺木,临时也不至有误,何必预备?若用不着时,这三付棺木置之何处?”谭绍闻喜道:“王中你果然见事不错,就如此去办。”殊不知王象荩乃是欲其中止的意思。若三付棺木做成,其事便难挽回,故以此言婉劝,使主人专营椁板,把三具新棺之说暂且搁住,以图另为生法,阻止启迁。
单说到了次月早晨,谭绍闻引着王象荩到木厂看了椁板,果然其坚如石,其油如浸。讲明价钱,就着马师班师徒破木做将起来。交与邓祥照料。
王象荩心中筹画,这阻止启迁的事,非老主人旧交不可,因向谭绍闻道:“葬时行礼宾相,当请何人?”谭绍闻道:“近来城中新进生员,许多与咱交好,择近处央请几位便是。”
王象荩道:“不如请大爷在日旧交。”谭绍闻道:“年尊不便相烦。”王象荩道:“大爷今日入土,若非当年契交相送,大爷阴灵也不喜欢。况程爷们也非是泛常相交,岂有惮劳之理。”
谭绍闻道:“你说的也是,就请这几位老人家。我写成帖柬,你就逐门送去。”这句话正合了王象荩的板眼,因说道:“事不宜迟,我去帖柬铺中取上好的素帖,相公今日就写,我明日早送何如?”谭绍闻点头道:“是。”果然取上帖来,谭绍闻一晌儿写就。请的是:副榜孔耘轩点主,新岁贡程嵩淑祀土,张类村、苏霖臣、惠人也俱是高年老成,书神主的是娄朴。礼相乃是本街上少年英杰、新进的生员袁勤学、韩好问、毕守正、常自谦。启帖写明,交与王象荩,次日逐门送去。
王象荩送启到了孔耘轩家,恰遇程嵩淑在座。王象荩磕头禀安讫,将启帖展在案上。孔耘轩看道:“你家大爷涂殡已久,怎的素日不言殡埋,今日忽的举此大事,岂不仓猝?”王象荩道:“小的一向在城南住,昨日把小的叫进宅里伺候。小的到家,俺家大叔就说因葬事重大,人少办不过来,所以叫小的办理。其实忽然举此大事,还要启迁老太爷骨殖移穴调向,小的并不知所以。”程嵩淑道:“你说什么?再细述我听。”王象荩道:“是殡埋俺家大爷,大婶子灵柩随着也葬。还听说请了一个阴阳胡先生,讲老太爷的坟头向法错了,还要发开旧墓,另行移穴调向。祀土大宾,还要叩恳程爷。因不曾到程爷家里,小的不敢在这里将帖呈上。”程嵩淑道:“你就把请我帖子递与我看。是我问你要的,不算你不曾送我家。”王象荩遵命,将礼匣内启帖取出,奉与程嵩淑。程嵩淑接看,也放到桌上,说道:“耘老,你看令婿自己把家业闹的亏损了,却去九泉之下生法起祖宗的骨殖来。可恨!可恼!咱们不得束手旁观,睁着眼叫他陷于不义。”孔耘轩道:“我与他系翁婿,叫我也属没法。况且亡女也随葬,请我点主,我也心里难过。”程嵩淑道:“主是点不成的,耘老不用作难。他既请咱,耘老一定赴席,不是说令婿谭绍闻,乃是为亡友谭孝移哩。如今说启迁,是要启迁谭孝移的尊大人哩。咱们若要顺水推舟,做世俗上好人,也不难,只是把谭孝移生前相交,置之于何地?于心着实不安。”孔耘轩道:“此番埋的有小女,却请我。我心里不想去,叫舍弟替我去罢。”程嵩淑道:“这请的就不错。他若是胡请起来,难说一个省城,谭宅请不出一个点主、祀土官么?这还算心里有主意。耘老也不必责人无已。”王象荩跪下磕了一个头,说道:“实不敢相瞒二位爷,这原是小的撺掇的,就为这一宗启迁的事。”程嵩淑道:“何如?但他既不弃咱这老朽,把咱请到他家,咱就要调停他。所以免他生前之不孝,正所以成孝移兄死后之孝也。耘老你想,他若不请咱做大宾,难说咱既听的这个话说,就听其所为不成?只是寻上他们去匡救他,便不如他请咱到他家劝阻他有些来由。象荩,你请的别个是谁?”王象荩逐一述明。程嵩淑道:“你自去送别处帖儿,我管保他启迁不成。那点主还费商量哩。”王象荩道:“俺大爷阴灵也是感念二位老爷。”孔耘轩道:“看来你此番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