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他气死你的老命哩。”老豆腐哭说道:“老爷,老爷自从把小的儿子拿来,小人的老伴儿吓的两天没尝一点水儿。小人若是哄老爷,小人叫天打雷击了。老爷饶了他罢。”边公道:“板子打不死他,你倒这样心疼他;他赌博尽可气死您老两口儿,他倒不心疼您,这一发是饶恕不得的。”老豆腐道:“小的老两口子是死着的人,就是气死了,也只怨前生没修下好儿的命。他小两口年轻着哩,小人只愿留下一个后代的根儿罢。”边公道:“人情虽说可悯,王法断难姑息。拉下去。”左右将老豆腐拉下,依旧打将起来。只见老豆腐跪着望上看,打一板子,老豆腐磕一个头,仰起脸来呆喊道:“哎哟!老爷!老爷!心疼死小的了!”边公看那老豆腐时,两手已把铺堂的砖,挖了两个坑,心中好不恻然。打到八板上,边公喝令住刑。欲放起小豆腐来,晓以父子天性之恩,要动他的良心,真正改志,勿贻二老以难安的话头。忽的有一人自东角门飞跑进来,上了堂口,慌张的禀道:“常平仓街口失了火了。老爷作速驾临,催督救护。”
这边公此惊非小,即离公座。急吩咐道:“这一干赌犯暂行押住,等回来发落。”
边公急坐肩舆,径向仓巷来。只见乌烟扑地,红焰烘天,喊叫之声不断。城内官员,凡有地方之责者,早已陆续到了。
乡地壮丁人等,麻搭挽钩,抬的抬,搬的搬。本街士民,挑水救护。井边挨挤不上,一个大池塘,人都排满了,运水泼火。
妇女搬移箱笼,哭、喊之声,也无分别。各官率领衙役,催督救护。边公差干役到当铺搬钱五十串,有一担水,赏钱二十文,好不慌忙人也。幸而本日风微,只烧坏了四五家,那火渐渐减威。常平仓虽在下风,只烧了更夫卧铺一所,裕字号仓房椽头、门扇,已为火焰扑毁,多亏的人众水多,都泼灭讫。边公即同数位官员,坐在仓房收谷厂下,只说道:“惊坏人也。”歇息了好一会,才叫本街管街保正葛自立查起火原由。
少时,一干百姓都喘喘跪下禀道:“这火是焦家一个学生好放花炮,将炮纸落在草垛上,烘的着了。火从焦家起来,可怜小的们四五家,被这一场火烧的赤条条的。小的们每常说这焦学生休要放炮,他只说:‘不妨事,我看着哩。’与他老子说,他老子只是信惯他这小猴羔子,再也不肯吆喝一句儿。如今老爷就把这谷子领与小的们几石,好安家。当下便没吃的了。”边公道:“这姓焦的什么名子?”众百姓道:“他叫焦新。”边公即令叫焦新回话。各官都说:“须重责这奴才。可恨这厮信惯儿子,几乎把朝廷积贮仓房被了回禄。这事还了得么。”言犹未了,这保正葛自立跪禀道:“这焦新因突然火起,跑进自己房内救护箱笼,早被火扑了门,不能出来。多亏他兄弟舍死捞出,如今七分死,三分不望活了。”边公道:“这也可谓天谴。他的儿子呢?”葛自立道:“他儿子因救火的水桶从房坡上滚下,把头打了一个窟窿,现在血流不止。”边公向同官道:“天然处分,却也省动炉灶。”少坐片时,只得料理裕字号门户、闸板,拨人看守,明晨早动木作泥工。又将被灾户留心周视一番,用水泼了余烬。吩咐明日早堂即借领以裕字号仓谷,安家糊口。傍晚时节,轿夫已等候多时,同官各自骑乘而归。
边公回署用馔之后,走向斯未亭,与幕友赖芷溪商量,应禀上台与否。赖芷溪道:“火延烧居民数家,并未及于仓廒,同城救火,上台已知,原不可匿。但未尝有损谷石,只可口禀扑灭。目今可禀见府尊,告明明晨捐奉赈修。”边公点头道:“是。”即坐轿上府尊衙门去讫。
却说谭绍闻将次受辱,适遇仓巷失火,边公不暇细讯,闪出一个空儿。早有刑房掌稿案的邢敏行打算谭绍闻这宗肥钞,使人向王象荩说署中走线的话。王象荩道:“宁可受应得罪名,衙署之内不敢用半文过付,以致罪上加罪。”
不说这边王象荩不敢行贿。却说巴氏爱婿如疼儿,早使巴庚跟的衙门来探望消息。只因一早上堂听审,巴庚已自手足无措。忽然边公救火去了,巴庚飞也似跑回,向巴氏面诉因由。
巴氏道:“你速向衙门去办理,但凡可以救得姐夫的,用多用少,就是谭宅不出,我都拿出来,也不怕你姑夫不肯。我只在你身上落的姐夫不受一点屈气儿。”这巴庚得了姑娘的话,先讨了五十两现银子,又上衙门来。此时尚是边公救火未归之时。
过了片时,边公又上府署去讫。只这半日半夜间,早已办理妥当。总之,巴庚本不是笨人,只把这会说话儿的孔方兄撒出,那孔方兄运出万事亨通的本领,先治了关格之症。
边公自府回署,已是更深时候。到了斯未亭小室,幕友赖芷溪正与号件相公吴松庐,书启相公郑芝轩,教书先生蒋岚嶂,在那里夜酌,听得小厮一声道:“老爷回来了。”门帘掀开时,边公已到,笑道:“少陪有罪。”赖芷溪众人起来让坐,小厮斟上一杯酒,放在边公面前。赖芷溪道:“如何回来的晚了?”
边公道:“太爷留说别话,不放回来,所以多坐了一会。”遂而传杯送盏,吃起酒来。说些闲话。继而说到今日赌犯一事,边公道:“我明日上院回来,即坐午堂,要把谭绍闻痛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