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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0-水浒传-明-施耐庵-第261页

是忘恩失义的人,慢慢地报答你两个。”
董超、薛霸收了银子,相别归家,收拾包裹,连夜起身。卢俊义道:“小人今日受刑,杖疮疼痛,容在明日上路!”薛霸骂道:“你便闭了鸟嘴!老爷自悔气,撞着你这穷神!沙门岛往回六千里有余,费多少盘缠!你又没一文,教我们如何布摆!”卢俊义诉道:“念小人负屈含冤,上下看觑则个。”董超骂道:“你这财主们,闲常一毛不拔,今日天开眼,报应得快!你不要怨怅,我们相帮你走。”卢俊义忍气吞声,只得走动。行出东门,董超、薛霸把衣包雨伞,都挂在卢员外枷头上。况是囚人,无计奈何。那堪又值晚秋天气,纷纷黄叶坠,对对塞鸿飞,心怀四海三江闷,腹隐千辛万苦愁,忧闷之中,只听的横笛之声。俊义吟诗一首:
“谁家玉笛弄秋清,撩乱无端恼客情。
自是断肠听不得,非干吹出断肠声。"
两个公人一路上做好做恶,管押了行。看看天色傍晚,约行了十四五里,前面一个村镇,寻觅客店安歇。旧时客店,但见公人监押囚徒来歇,不敢要房钱。当时小二哥引到后面房里,安放了包裹。薛霸说道:“老爷们苦杀是个公人,那里倒来扶侍罪人?你若要饭吃,快去烧火!”卢俊义只得带着枷来到厨下,问小二哥讨了个草柴,缚做一块,来灶前烧火。小二哥替他陶米做饭,洗刷碗盏。卢俊义是财主出身,这般事却不会做,草柴火把又湿,又烧不着,一齐灭了;甫能尽力一吹,被灰眯了眼睛。董超又喃喃讷讷地骂。做得饭熟,两个都盛去了,卢俊义并不敢讨吃。两个自吃了一回,剩下些残汤冷饭,与卢俊义吃了。薛霸又不住声骂了一回,吃了晚饭,又叫卢俊义去烧脚汤。等得汤滚,卢俊义方敢房里去坐地。两个自洗了脚,掇一盆百煎滚汤,赚卢俊义洗脚。方才脱得草鞋,被薛霸扯两条腿纳在滚汤里,大痛难禁。薛霸道:“老爷伏侍你,颠倒做嘴脸!”两个公人自去炕上睡了。把一条铁索将卢员外锁在房门背后,声唤到四更。两个起来,叫小二哥做饭,自吃了出门,收拾了包裹要行。卢俊义看脚时,都是潦浆泡,点地不得。寻那旧草鞋,又不见了。董超道:“我把一双新草鞋与你。”却是夹麻皮做的,穿上都打破了脚,出不的门。当日秋雨纷纷,路上又滑。卢俊义一步一攧,薛霸拿起水火棍拦腰便打,董超假意去劝。一路上埋冤叫苦。
离了村店,约行了十余里,到一座大林。卢俊义道:“小人其实捱不动了,可怜见权歇一歇!”两个公人带入林子来,正是东方渐明,未有人行。薛霸道:“我两个起得早了,好生困倦,欲要就林子里睡一睡,只怕你走了。”卢俊义道:“小人插翅也飞不去!”薛霸道:“莫要着你道儿,且等老爷缚一缚!”腰间解麻索下来,兜住卢俊义肚皮,去那松树上只一勒,反拽过脚来,绑在树上。薛霸对董超道:“大哥,你去林子外立着,若有人来撞着,咳嗽为号。”董超道:“兄弟,放手快些个。”薛霸道:“你放心去看着外面。”说罢,拿起水火棍,看着卢员外道:“你休怪我两个。你家主管李固,教我们路上结果你。便到沙门岛也是死,不如及早打发了,你阴司地府不要怨我们。明年今日,是你周年。”卢俊义听了,泪如雨下,低头受死。
薛霸两只手拿起水火棍,望着卢员外脑门上劈将下来。董超在外面只听得一声扑地响,慌忙走入林子里来看时,卢员外依旧缚在树上,薛霸倒仰卧倒树下,水火棍撇在一边。董超道:“却又作怪!莫不是他使的力猛,倒吃一跤?”仰着脸四下里看时,不见动静。薛霸口里出血,心窝里露出三四寸长一枝小小箭杆。却待要叫,只见东北角树上,坐着一个人,听的叫声:“着!”撒手响处,董超脖项上早中了一箭,两脚蹬空,扑地也倒了。
那人托地从树上跳将下来,拔出解腕尖刀,割断绳索,劈碎盘头枷,就树边抱住卢员外放声大哭。卢俊义开眼看时,认得是浪子燕青,叫道:“小乙,莫不是魂魄和你相见么?”燕青道:“小乙直从留守司前,跟定这厮两个。见他把主人监在使臣房里,又见李固请去说话。小乙疑猜这厮们要害主人,连夜直跟出城来。主人在村店里被他作贱,小乙伏在外头壁子缝里都张得见。本要跳过来杀公人,却被店内人多不敢下手。比及五更里起来,小乙先在这里等候,想这厮们必来这林子里下手。被我两弩箭,结果了他两个。主人见么?”这浪子燕青那把弩弓,三枝快箭,端的是百发百中。但见:
弩桩劲裁乌木,山根对嵌红牙。拨手轻衬水晶,弦索半抽金线。背缠锦袋,弯弯如秋月未圆;稳放雕翎,急急似流星飞迸。绿槐影里,娇莺胆战心惊;翠柳阴中,野鹊魂飞魄散。好手人中称好手,红心里面夺红心。
卢俊义道:“虽是你强救了我性命,却射死这两个公人,这罪越添得重了。待走那里去的是?”燕青道:“当初都是宋公明苦了主人。今日不上梁山泊时,别无去处。”卢俊义道:“只是我杖疮发作,脚皮破损,点地不得。”燕青道:“事不宜迟,我背着主人去。”便去公人身边搜出银两,带着弩弓,插了腰刀,拿了水火棍,背着卢俊义,一直望东边行。走不到十数里,早驮不动,见一个小小村店,入到里面,寻房安下。买些酒肉,权且充饥。两个暂